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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人啊,你不是?(187)

“你不是在嘲笑我?”穆赫特难以自控地捏紧了人类柔软的身躯,威胁般地沉声发问,“这些天,你总是看着我笑……”

牠说到这,自己似乎也觉得哪里不对,只好仓猝地不再开口。穆赫特从人类身上捏出一声轻轻的哀鸣,心头不由一动,感觉人类好像是什么又软又小的捏捏玩具,忍不住就想多揉弄几下。

盛玉年有一点慌张。

但这不是因为大恶魔的逼问,而是对方炽热如火的利爪正捏在他的腰上,拇指就按在他的胸口,一下一下地加重着力道,只要他张开嘴,便会迸出失措的惊叫。

灵体的反应与生前并无太大差别,恶魔掌心的温度熊熊地炙烤着他,使他浑身发热,额头和后背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过,他虽然慌张,却没有慌了手脚,被这头凶悍又强大的魔蛛按在身下,更激起了他内心最深处的狂躁的征服欲!

盛玉年的眼睛已经变得湿漉漉的。

他像一只无辜的白羊,扬起雪白的脖颈,故意喘息着哀求:“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对着你笑了,可以吗?”

穆赫特愣住了,牠喜欢人类对自己求饶,但这可不是牠愿意听见的话。

见牠愣怔,盛玉年又将嘴一撇:“不公平,你能压着我,可你身上有毒,我不敢碰你。”

“我手上现在没有毒,”穆赫特下意识回答,“我还没想杀了你。”

听见恶魔这么说,盛玉年就高高兴兴地抓住了牠锋利坚硬的拇指,指头犹如几根有知觉的花蕊,有意无意地在魔蛛的掌心灵活地一刮,一股痒意直往心里钻,顿时让牠吃惊地睁大四目,松了松爪子。

盛玉年急忙抓住机会,从穆赫特的钳制下钻出去。

他知道,其实对方没有真的想攥着自己,否则他就是分成一千个,也逃不出巢穴主人的控制。所以他一恢复自由,就对穆赫特假装生气,义正辞严地说:“你这么欺负我,我以后真的不再对你笑了!”

说完,他扭身就跑。

穆赫特顿时怒意勃发,牠凶狠地追击过去,但愤怒之中,多少夹杂了一丝心虚。

你是我的东西,我的奴仆,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你有什么资格对你的主人生气?!

……不过,我刚才真的弄疼他了吗?

人类毕竟都是脆弱的肉袋,要是我刚才用多了一点力气,他确实会疼得难受……

盛玉年三步并作两步,就在穆赫特很快要轻而易举地再次抓住他的时候,他忽然笑了。

仿佛之前的气恼只是假象,他头也不回,便将一串悦耳的笑声,顺着夜风轻轻砸在了穆赫特的脸上。这不仅把牠的足肢砸得一停,更将牠的怒火也砸消了大半。

“明天再来看你!”盛玉年轻快地喊道,他几步跳下那条专属于他的楼梯,灵体终归比笨拙的肉身要好,没一会儿的功夫,他就钻进了自己的小窝,徒留穆赫特一个蛛立在原地,又一次困惑地皱紧了眉头。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生气?没生气为什么要冲我抱怨?还是说他在捉弄我,可当面捉弄一个大恶魔,难道不危险吗?难道他不想活了?

嗯,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我怎么不生气了?

问题淤堵在穆赫特的脑子里,牠觉得自己真是快要变成傻瓜了!

是夜,牠皱着眉头,蹲伏在蛛网上,用足肢一根根地拨弄着蛛丝,使巢穴震动,数以万计的蜘蛛都在战栗中嘶嘶抱怨,惊惶地满地乱滚。

就在这时,牠听到了另外的声音。

人类的声音。

穆赫特心里有点满意,人类实在很坏,既然他已经被自己发泄情绪的举动吵醒,那我——

一声颤抖的,充满情意的低喘,几乎就像呻吟,暧昧地传递到牠的耳朵边。

穆赫特僵住了,牠的八根足肢凝在网中,犹如染血的石雕。

人类的声音就像夜晚的海潮,绵绵不绝,一浪迭着一浪地冲刷过来,将牠冲得僵硬,将牠冲得摇晃。

盛玉年的嘴唇充满欲望,在他含糊不清的舌尖上,反复呓语着一个名字。穆赫特情不自禁,仔细地驻足分辨,但蛛丝传递的音讯还不够清晰,牠只能从中分辨出,那似乎是有三个音节的名字。

没错,他说自己生前是演员,是明星,既然万众瞩目,当然会有一些难以忘怀的情人……

穆赫特越是思索,越是怒火中烧,虽然牠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为什么而愤怒。

已经下到地狱的灵魂,又怎么敢贪恋从前鲜活的时光!

魔蛛蓦地狂性大发,牠罕见地离开了自己的落脚点,冲向人类的渺小被窝——倘若牠疯狂的大脑中不是尚存一线理智,人类一定会被牠重重碾碎。

穆赫特怒气冲冲地来到罪人的简陋小窝边上,不需要灯光,恶魔的眼睛能看清黑夜里的一切事物。

人类脱去衣物,他的皮肤白如牛乳,白如新雪。在夜色的隐蔽下,他意志昏沉地抚摸着自己,他喃喃自语的嘴唇是红的,面颊更是晕满活色生香的红。

穆赫特的脑子一片空白。

这一刻,牠忽然生出了一丝害怕。

穆赫特心灵混沌,牠并不明白这丝害怕从何而来,牠只知道,自己的獠牙发痒,足肢也酥麻地钉在原地,好像再也走不动路。牠的眼珠,牠还没被夺取的四颗眼珠,犹如着魔,只顾怔怔地望着人类的身体,人类的动作,仿佛那抹惊心动魄的白和红可以把牠仅存的视力全部吸走,并且牠也心甘情愿。

……这难道不可怕吗?

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