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神君(125)
他低头,衔住颤抖的两瓣唇细细品尝,手掌扶住妍娘的后辈背,醇厚的灵力便灌了进去。
抔生缓缓抬头,得陪他很久的人,应当爱惜一点儿。
见妍娘苍白的脸色稍微红润,他淡淡道,“她给你的血果然好用,抵得住我日日夜夜。”
“你可知那个阵法里,先神被天雷劈进土里,仍旧咽着口里的血不肯吐出来。”
言语的贫瘠并不能说出当时的十分之一,抔生犹记得当时自己的疑惑与震惊。他尝试着大了一掌,先神早无招架之力,鲜血喷涌到喉头却被生生咽了下去。
她强迫自己将那场献祭变成了虐杀,为了给她捡来的凡人孩子一个庇佑。
此后不在身边,至少要无人能伤她。长命如南山,福寿如东海,是她能给的最好祝福。
“你家阿姑说,养好你是她的遗愿。”
抔生畅意笑着,“她若是知道你先是委身于那个心术不正的神君,后又承欢于我这个妖邪的床榻上,她会怎么想。”
秋千颤抖得越发厉害,抔生低头看着那张愈发苍白的脸,心中隐隐泛起一丝心疼与无奈,但很快被掩饰过去。
抔生啊抔生,那夜的一刀竟还没将他刺心,如今还要心疼这个骗子。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人,你的本身,就是摆脱不了我们。我或者什么破烂神君,我们一体共生,我们三个,就该是生生世世的纠缠。”
抔生语气生硬,一字一句在妍娘耳边说道。秋千被压的极低,籽骨珠子滚落到潮湿的青苔上,表面的水液粘稠着带出银丝。
抔生撤出它们,换上自己。
太阳已然落山,晒阳的活动结束,抔生将她抱回去。
本意是多晒太阳让妍娘精神好些,可他的多话让事情变得适得其反。
妍娘本是因为与生俱来对于抔生的亲近和那一刀的愧疚,默许他做任何事。可今夜,她的沉默中带着抗拒。
最好的证明,便是她的眼泪,一颗一颗浸湿了枕头。
她沉默着,可抵抗抔生的情绪在从脑子里蔓延到四肢。抔生下午的那些话在脑子里回响,她从来不知道她所获得的神明血脉是由阿姑在殊死的搏斗中放弃自己得来的。
她跌过跤,很痛;生过病,也很痛;甚至只是躺在这里,与抔生在床上做这种事,也还是很痛。
那么她的阿姑,躺在阵眼的最中心,忍着一道道的天雷,把心交出来的时候,还要把血留给自己。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心跳尚存的时候,她的阿姑想着的,是她的长命百岁。
妍娘觉得冷,尽管抔生此刻正搂着她,可头顶的红罗帐晃得她头晕。她晕晕乎乎闻见了抔生身上的血腥味儿,看见被抔生随意扔在地上的那一袋子籽骨珠子。
她恶心的厉害,一次,两次,她与阿姑身死相关的人纠缠不休。
她与离开了神君,却没躲得过抔生。而自己唯一的救赎,贺云州已经不会回来了。
终于,那顶红罗帐晃着晃着成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漩涡,她被卷入其中,逃脱不得。
在最顶峰处,妍娘微眯着双眼,看见抔生一时慌乱的拔出,然后手忙脚乱的不知在做些什么,他的唇一张一合,听不清在说什么。
妖邪啊,抔生他在害怕什么呢?
还有什么能比她更糟糕呢?
暖洋洋的灵力输进体内,瞬息便被神明之血洗手掉,运转周身做出对身体最好的修复。抔生却一刻都没敢停滞,一直到深夜他才停手。
精壮的腰身上粘着还未擦净的血迹,他没想到妍娘会在最后一刻吐血。
看见她不能聚起的眼神,血一口喷溅到他的胸膛上时,抔生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慌,他后悔下午说的那些话,无疑将妍娘逼进了一个深渊。
他倾倒灵力,不要钱一样灌注到她的体内,如果没有妍娘,他一个人的大荒又将经历多长的黑夜,他不敢想。
妍娘醒来那一刻,抔生是不在的。他不知自己改如何面对妍娘,是继续维持此前好色恶劣的妖品还是做体贴乖顺的爱人。
无论哪一种,抔生都觉得难得要命。他贪恋妍娘的身体,更加舍不掉她的心,他两样都要,却一样都是奢求已久。
他来了竹林,燎原复生的竹愈加翠绿,遮掩住深处的那几泓清泉。
贺云州没有死。
抔生本意是夺舍,将神君的魂魄困在这具身体的深处,用贺云州的身份夺取爱意。一来世间再无御生神君,他大仇得报,二来他会有个相爱的妻子,幸福一生。
可如今,妍娘发现了他困住贺云州,若有一日抔生消失,贺云州突然好转,妍娘必定心生疑虑。
那么此刻贺云州就变成了一个极难处理的人,重伤的神君魂体在他的体内,与之共生的抔生不能杀他只能任由他休养。
抔生坐在泉水边,抬眸看着泉内那具已久毫无生气的身体。与那一日相比,贺云州除了睁眼,其余毫无变化。
金丝美玉织就的华服,乌金丝绦制成的高冠,从高贵的神明到尊贵的世子殿下,还不是和他一个妖邪一样,爱人失败。
从被分出体外的那一刻开始,抔生第一次这样平静的和神君对坐,竟然意外的平静。
“我应当比你强一些,”抔生开口道,“你和她住了万年,我才月余便对她好。”
竹林风声涛涛,涌起一波竹浪。抔生理顺腰间缀着的籽骨袋,那是妍娘先前给他做的。若是知道了现在的用处,恐怕怎么逼她都不会做了。
“昨日我惹恼了她,恐怕现在她很讨厌我,也很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