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无情道(137)
虞洲也认出来了,那夜他们放了一回的萧夺。
她记性不赖,即使是那样的场景也能清晰记起那张脸。
她目光沉沉,从灰色暗淡的人挪至鲜亮的粉纱上,然后缓缓上移,看到了那张脸。
能让萧夺陪在身边的……大约就那么一位。
戚棠提过的、那位绸艳居、热情的姑娘。
妆容艳丽、眉心点缀花钿,抬眸浅笑都是风情。
扑面而来的脂粉气。
娇艳的一张面孔,比之漂亮,多的是风尘。
虞洲默默看了黛娘一眼,内心没什么波澜又看了一眼戚棠,只见戚棠整张脸写着心虚,又忍不住似的露出一双眼睛看了一眼黛娘。
糟糕!对上眼了!
戚棠心惊了一下,瞬间缩头,眼睛慌得乱眨,心想那一定是错觉吧?
没有对视吧?
戚棠想,好像是没有的。
好像只是差点对上眼,还没对上吧?
她胡思乱想、视线被挡间,门口款款进来的女子凤眸含笑,含情脉脉似的落在戚棠那本挡脸的话本上——《乱春花》。
市井文学。
黛娘略有耳闻,她倏忽笑了笑,眼底浓烈的划过悲哀。
萧夺扯了扯黛娘后拖的裙摆。
他在拦她走向那个桌。
黛娘含笑却冷淡的眸子一扫,萧夺神色晦暗,松了手。
“抱歉,是阿萧僭越。”
他待她总是极恭敬。
黛娘才懒懒一笑:“……无妨。”
人越靠越近,戚棠头越埋越低,林琅戳戳他一副负心怂汉模样的师妹,轻声问她:“你干嘛一副这么心虚的样子?”
戚棠悚然:“……我心虚?”
她哪有?她没心虚!她心虚什么!
原来会造成这样的错觉。
戚棠顿悟了,她决定面对,砰的放下书,直直对上了黛娘的目光,坦坦荡荡。
画面更奇怪了。
林琅:“……”
好了,这下他真的怀疑他师妹和这女子有瓜葛。
黛娘似乎想笑,弯了唇角开口:“这位……姑娘,好久不见。”
在林琅的目光如炬之下,戚棠挤了个微笑:“谈不上许久未见的,黛……黛姑娘。”
她们分明前日才见过。
何必非要如此称呼?
戚棠也不知道,她只是默默的改了称谓,说出口时就已然如此。
黛娘一愣:“唤我黛娘就好,怎劳烦姑娘如此称谓,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她流落青楼,早成为红尘中人人皆可踏一脚的尘埃。
戚棠颔首:“唤我见晚就好。”
“……相见恨晚?”
字倒是都对。
戚棠说:“也可以这么说。”
话题似乎聊完了,不熟的人确实没法聊天,一桌人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戚棠看了看虞洲,又看了看林琅,氛围很古怪,戚棠一下子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倒是黛娘先开口:“姑娘寻他做什么?”
这个他不言而喻。
很奇怪,她们即使自我介绍了也还是姑娘来姑娘去。
黛娘一时不想改口,显然戚棠也是如此。
她看着戚棠,等她回答。
昨夜,萧夺回来后向她请罪,跪在地上将一切都说了,还说那位姑娘的身边人,不是小角色。
黛娘目光浓稠,不经意似的撇了一眼面色如霜的女子。
有位高位者的模样在。
的确不是好惹的人。
戚棠很直白:“……我有求于他。”
两个人打哑谜似的,林琅满腹疑问。虞洲默默垂下眼,还能抿口茶。
巧了,她昨夜听了对半,大约知道她们说的他是谁。
“……若他不愿呢?”
戚棠想了想:“那我大抵会……强求吧。于我而言重要的,就算不择手段,我也一定要。”
她尚不明白不择手段,却能将这个词念得掷地有声,确有其事,好像若有那么一日真能不择手段似的。
戚棠性格不是说这种话的人,林琅挑了挑眉,心道好稀罕,去看虞洲反应时只见她垂眸。
虞洲似乎在想什么,而面上神情又丝毫不变。比之容易参透的小阁主,林琅确实更不喜欢与虞洲交谈。
只是如今,他这没心没肺惯了的师妹,也不轻易叫他看透了。
黛娘闻言颇为诧异看了戚棠一眼,这回答倒不合她的模样——那姑娘生了一张手软心软的面孔。
黛娘道:“如此?”
戚棠点头。
问是问了,黛娘又什么都不说,抬眼看窗外天色,似乎只是落雨而处同桌的陌生人,因缘际会,不过泛泛。
戚棠本该心急的逼问,此刻却什么也没说,直到倾盆的雨势减缓,黛娘缓缓看了眼黑云翻没的天,起身:“奴家还有客在,不便久留,先告辞了。”
戚棠同她说再会。
只是待她踏出一步时,虞洲忽然开口,“……我瞧黛姑娘有些眼熟。”
清冷中夹杂肯定。
戚棠眼底翻涌好奇,在她二者间来来回回看——有故事?
怎么又有故事?
虞洲怎么总是和别人有故事?
戚棠想不通了。
虞洲余光掠过戚棠,看她在看向她的眼神。
黛娘一怔,娉婷回身,答道:“小女子容貌普通,想来约是与姑娘见过的人有几分相似罢了,没什么稀奇。”
虞洲说:“姑娘国色天香,并非是我所见过的任意一个人。”
戚棠闻言托腮,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说什么话都面无表情的虞洲,心想这人竟然能从她眼高于顶的小师妹口中得到夸奖?
戚棠撇嘴,不服气!
虞洲继续:“是一幅画,黛姑娘与画中女子极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