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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无情道(227)

作者: 灌醉茅台 阅读记录

好眼熟的一幕,仿佛才见没多久。

戚棠睁眼闭眼,眨了两下眼睛,人影都没能随眼中雾气而消散——真实的、虞洲,她娉婷,身形如同剪影画,只坐在她屋里,不出声也不看她,垂眸深思,恍如在梦中。

沉默在蔓延,她二者间分明毫无话语,又偏带熟悉之感。

生疏不过如此,她记着她,那些很难熬的夜,从离开扶春后,甚至再早一些,从虞洲到扶春后,她几乎就日日都与之相见。

即使最初,被梦境所蛊惑,接近你抱有一些想法,但是,除了真情之外毫无其他。

戚棠胳膊往后撑,支起身,坦白说,这样突然,不至于吓到她,但确实很让人猝不及防。

“……倘若你有话要说,大可以直说。”沉默良久,双目对视,戚棠抬手揉揉眼眶,实在摸不准她这位师妹到底在想什么。

她从前不懂,如今更不懂。

“你总是这样,有些冒昧。”

听上去是责怪的话。

虞洲隔着朦胧月色,在寂静中回望戚棠。

她容貌同那一年没有区别,只是眼角眉梢总欢喜雀跃的神色不见,看上去满腹心事。

但能这样再见,其实已然足够欣喜,她不该贪心,错上那一步,只是有些怕。

怕她在意,也怕她根本不在意。

眼下此情,看得出她完全没放心上。被亲了也无动于衷吗?

是无情道反噬,还是被气到吐血?

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虞洲想,可以直说吗?

“我只是有些怕,”虞洲轻轻笑,却脆弱而难过,“阿棠体谅一下,我的患得患失。”

她声音呢喃,低低的。

体谅她此刻,观镜中花、水中月,患得患失,又如履薄冰。

戚棠:“……”得什么,失什么?

戚棠冥冥之中觉得意指自己,她避开望过来的眼,压低眼睫看拢在身前的被褥。

“何必回头看呢,”不需要怀*念过去,即使无可避免,戚棠说,“我早都记不得了。”

虞洲抬眼:“记不得?”

戚棠说:“反正也回不到过去了。”

***

戚棠没能忘记她出现在此处的目的,为无主宅困住,现在摆脱了,自然要继续去往溯洄镜。

虞洲看上去并不想让她看到溯洄镜,戚棠从前就是性子柔和好骗,骨子里却最最固执。

杭道春的牛寻着味道跟来了身边,他走的累了往牛背上一坐,跟戚棠讲起来无主宅。

构造奇特,由无数人命祭入其中,维系主魂。

世间阴毒的法子何止千千万万。

求长生、求不死之躯,从来都是贪欲,无法遏制。

杭道春对檀如意没死表示惋惜:“那可是个小魔头,不单纯只杀人,还会将人剥皮拆骨,做成傀儡已然算是她最仁慈的手段了。”

戚棠听着。

她知她手段残忍,只是心中很难生出波澜。

杭道春说:“不过这地界嘛,谁的命是命呢。”

这样的世道,没有人的命是命了。

戚棠从鬼蜮直接出来,一路上不怎么见村镇,自然无从体察,只是杭道春不同。

他游历得多。

漤外仍有孤魂野鬼,也许是人,却貌比恶鬼。

修为不如何,很难在虞洲手下讨到好处。

只是四个人,竟然凑不出一把剑来。

那么戚棠就想问了,她看着虞洲:“我的司南引,我的印伽鞭,我的不厌呢?”

怎么什么都没有了,她醒来身上只有个荷包。

这些物件倒记得清楚。虞洲想。

不厌被她存放起来,司南引亦在她身上,只是戚棠会离开,她如今不识路,就已然一人踏上漤外,如若有司南引,只怕世间之大,她遍寻不得。

她看得出戚棠不许她跟。

但她偏要。

虞洲一笑:“记性好得很。”

这话怎么。

戚棠:“……”她昨晚是不是说她记不得来着?

少女神经敏锐,戚棠眼梢轻掠虞洲眉眼,那表情说来古怪,于是选择不应,顾左右而言他,环视周围:“风景还不错。”

杭道春笑得捋胡须。

虞洲问:“你还记得你我初相识,是怎么样的场景吗?”

戚棠记得。

当时画面和梦境重合,她快要被吓死了。宁可信其有,深怕书里那样凄惨的遭遇发生在她自己身上。

时隔多年,记忆尤深。

她说:“不提不提。”

毕竟如今,结局还不如那本破书——所有人都有好结局,除了她。

当时觉得愤懑不平,甚至要掀桌而起,现在却想,若那样也好。

死在月光之下。

话题又被绕开了。

虞洲看她垂下的眼,和雪白的腮。她已然很少明媚的笑。但周遭混沌,她仍然清亮干净。

戚棠真正到漤外时,漤外早已无人息。虽与无忧镇隔得不远,却风景迥异,此处更像一片荒漠,歪七扭八的树和废墟一般坍圮的破房,不分昼夜,头顶永远是宁静的星空,如瀚海一般。

血腥气弥漫,经久不衰。

虞洲遥遥的悠远的看着此处。

杀人,被杀,他们从记事起便开始如此,日日复日日,被锻造成无往不利的杀人利器。

她在杀人如麻里,情丝尽断。

戚棠看向虞洲,记起她原本,是被从漤外接去扶春的。

原来,她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的。

难怪杀意比所有人都凛冽。

只是如今这份杀意褪尽,糅杂柔软,待她尤为不同。

为什么?

我身上应该已经没有你需要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