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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无情道(266)

作者: 灌醉茅台 阅读记录

这一双圆眼睛,这样看人时倒不凶,反而透着些偏幼稚的赌气。

她一贯还是犟,那种万般随意、听之任之似乎只是对事不对人。

明明是对峙,却一个赛一个的委屈,又一个个都不说话。眼对眼、彼此却远隔云端。

虞洲长睫轻颤,良久不置一言。

戚棠是想问,为什么不说,明明也知道她在为此事苦恼,明明也知道她想要知晓前尘往事,她们结伴一道去的漤外,亲眼见到被毁的溯回镜,为何将一切当做没有发生过似的。

她们相伴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有的是机会坦诚布公,即便彼此各有秘密,自不能与此事相比,如此多的契机为什么不说?

戚棠需要知道此事。

虞洲却仿佛比她还伤心——

恍惚间,戚棠这么觉得。她怔忡片刻,见虞洲一双秋眸,眼中如雾气氤氲,又绝非脆弱模样,又摇头,将这错觉摇散黄。

虞洲察觉这样打量的目光,喉间滚动,与之对视,半晌才偏过头,不欲与戚棠交谈。

在沉默之中不欢而散。

这还是、第一次。无论是从前在扶春亦或是后来同往的每日每夜,她二者从不曾如此。

戚棠也不是泥人捏的,凡事都可以不在意,可这件事情不行。

所有真相绕过她,汹涌地卷走全部人——她难道不能知道吗?

戚棠眼梢发红,隐忍着不出声,片刻后凉风一吹,恢复成悄无声息的模样,看上去格外冷心冷肺。

往后几日竟然毫无交谈,并肩而行、哪怕站得极近,也总有一人会稍稍让开几步,继续拉开距离。

戚棠尤其在意隐瞒,虞洲又只是沉默——

不说就都不说了。

只是林深树茂,月出时,她们会围坐在篝火旁。

烤兔子、烤鸽子、烤很多,虞洲沉默地递给戚棠,戚棠沉默地接过,连句好听话也没有。

戚棠嗅嗅香气,又忍不住想,好尴尬,早知道先前那会儿说话缓和一点了,不至于当下没坡下驴。

虞洲只是凉凉的,薄薄的眼皮半掀,飞速的扫一眼用尖牙小口小口叼肉丝的戚棠,心道——

没良心。

***

冷战三日,扶春在火中留存下来的房屋也仓促收拾出来,这几日沿山而走,也在恍然间记起从前许多点滴。

愈是记得、愈是难受。

太上忘情、无情之道,难道真要到泯灭人性、孑然一身时才能悟到吗?

沉默不影响两人搭手,路多崎岖,戚棠偶尔平地趔趄,虞洲仍是下意识扶住,日子原本好似也能就这样过*了。

尽数春秋都在她俩之间流过,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已比肩这么多年。

戚棠想——

却陡然有血腥气弥漫,浓烈,在一瞬间就铺天盖地、连天色都覆盖。

这不太正常。

此处荒山,已算人迹罕至。

那法器飞在空中,抖动,周遭缠绕漆黑、殷红的条条道法线。

而在瞬间,一柄长剑跃然至身前。

戚棠以为许多记忆会随时间而逝,譬如痛苦,譬如姓名。

剑身青光盈盈,戚棠看清镌刻的剑名——

青阳。

旋即意识到来者是谁。

原来她记得,原来有些记忆刻骨,不肖说爱恨便能长记。

许久不见的人就着貌似血色残阳的余晖,站在她面前——

虞洲看见,戚棠那双眼、圆得不能再圆,一开始没笑,只是揉揉眼睛,唇角未弯时,那人正色而缓慢地道:“阿棠。”

虞洲也说不好她此刻妒忌多些还是真替戚棠喜悦。

她比旁人更知道,戚棠对于晏池的感情,如父如兄,又如北辰星。她的身法、修行,甚至于某些习惯都缘自晏池。

戚棠尚沉浸在和师兄重逢的喜悦之中,见他神色严肃,心上一顿。

虞洲已觉不妥,站在戚棠身侧。

她犹疑不定时,会如动物般敏锐,下意识、无意识地依近最信任之人。

戚棠往虞洲身侧贴了两步,毫厘而已,却如近了千里。

没有叙旧、没对她笑,晏池有事要说。

戚棠神色渐淡,她道:“师兄?”

晏池抬眸看向那道泠泠作响的法器,道:“这个法器可令范围内的全数妖聚集此地——”

“聚集此地做什么?”

“碧落眼——”

戚棠狠狠一震,她从不知道这个词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有点印象,印象之于何处而起,她却百般思索不得。

“四方之地有众修士把守,而妖族却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晏池语速极快,“妖界不比人间地大物博,人间于他们而言是膏粱美馔,若是错过这样的时机,只怕再也等不到机会了。”

“你可以理解为,此处是、妖族不为人知的,狡兔三窟。”

晏池拿出一个锦囊给戚棠,他眼睫半敛,干涩道:“不出三百里,有一座庙,策天峰,你还记得吗,从前与扶春有过来往,他们如今正在那座庙里休整,你去告诉他们——”

可是晏池才醒,戚棠不能够抛下他独去。能让一个久病之人仓皇赶来此处,意味着此事不能够轻易解决。

她指节雪白,接下锦囊攥在掌心正欲摇头,先问道:“凌绸说你身体怎么样?”

晏池一顿,眉毛先皱,显然不想在此时听见与此事毫不相干的话,偏偏在关心他。

“一切都好,只要好好调养,不会比从前差。”他仍是弯眸,不忍苛责戚棠。

“可是——”戚棠还有犹豫。

“你去,我在此帮他,”虞洲神色冷静,主动开口道。

在此之前她们甚至没能好好说上几句话,最终还是虞洲先开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