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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无情道(268)

作者: 灌醉茅台 阅读记录

他怔住、站在原地,看着往日亲密无间、一同长大的人回身看他,那目光转瞬即逝,她很快便无暇顾他。

她裙裾之下大片血池,人渺小,穿行其中时无比坚定。

她看了我一眼,林琅想。

是仇视吗?林琅不确定。

戚棠扶起虞洲时,她已然了无知觉,躯体软软的、生平第一次如棵菟丝子,脆弱单薄、瘦削得能触碰到骨骼。

戚棠迎面拥住虞洲,将她的胳膊环在自己脖颈处,手环住她的腰身,半抱半推、踉踉跄跄地带走了她。

林琅便在原地——

这种情况下,戚棠分身乏术,不会来杀他。何况,她不是他的对手,即便她仍有获胜的把握。

“还是、太心软了。”他呢喃。

祁去云伤的很重,内心腹诽道他娘的看着不显山露水,那女人抄起什么东西都能打是真的强悍,明明在周摇城的时候还没有这样。

他想了一下,又觉得好似从一开始那女人身上就有种草菅人命的气质。

他在一旁扒拉半天没爬起来,咳嗽声由轻转重,用气音叫林琅:“喂!”

林琅循声看去,祁去云道:“他娘的,你拉我一把呀,疼死老子了。”

林琅闷声笑起来,随手拽了祁去云——

“不追了?”

林琅道:“不追了,是我急性子了。”

祁去云弹弹衣裳,企图恢复来时的风流倜傥,“亏得扶春灭了,不然单你和你那师兄,真是有够不好收拾的。”

然而林琅什么都没说,刻意地神情自若的笑了下。

即便他从那之后,再不想要故人死。

***

密林之中,树影摇曳。戚棠的每一步都簌簌作响。

此处是扶春后山,她原先常来玩的,只是悲欢离合来的太剧烈,当她再度记起此处时,数度光阴已过,她都快要面目全非了。

戚棠记不太清后山的路,依从直觉走。

她不敢停留——

师兄死了。她一颗心在颤抖,胸腔随着呼吸剧烈起伏,有种黄粱一梦般被颠倒戏弄之感。

如果只是梦就好了。

她喃喃,如果这一切只是一本话本中、疼痛悲惨的故事就好了。故事之外,他们仍就存在。

她揽住虞洲,总是忍不住搭她颈侧的脉搏,她没意识到她没流泪、圆眼睛里不见半点光,却在抽气,喘息间,像是抽泣。

后山有几处隐匿的山洞,从前也算是有兽出没。

藤蔓铺天盖地挡住洞口,戚棠拨开一角,警惕的看、听周围有无异常。

她带着虞洲走进去。

内里阴暗寒冷,泥土湿软,青苔漫野。

戚棠脱掉外衣替虞洲垫着,扶着她躺下,心底却反反复复在回想那日争执。

明明无声,可吵得她头疼。

她摇头,再摇头,脑海暂得清明,目光才落到虞洲身上。

虞洲便这样躺着,戚棠看见她雪白面孔上溅的大片血滴。

戚棠喉间一滚,仿佛重重咽下了什么,带铁锈味,腥得她恶心。她给虞洲擦血痕,干了擦不干净,她便用指腹轻轻蹭,蹭完又神经质地端详。

虞洲唇颊皆白、眼睫紧敛,戚棠伸手,她猝然收回手,觉得那温度好像不是正常该有的,但是她呼吸仍在。

戚棠缓下心,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她发凉的指尖。

这个动作却与方才的举止不尽相同,仿佛在紧要关头牵肠挂肚之下,一点温柔迂回的试探。

虞洲脸色极白,光滑的皮肤上有道隐约的伤疤。

噗——

猝不及防的,戚棠吐出一口血,连她也错愕。

她没有受伤。

她觉得真疼啊,戚棠咬唇,摸摸心口,一时之间竟然思考不出是哪步心法出了错。

没有错,她日夜苦修,根本不会错在这么粗浅的一步。

……不能这么没用,她对自己说。

她又断断续续地调动灵力,给虞洲调息,有去无回的灵力透支,很快她额上布满冷汗。

好像还是第一次,虞洲这样孱弱、弱到仿佛一触就散。

戚棠大脑一片空白,思绪慢慢悠悠的,连疼痛也变得缓慢,只是失神地看着那缕灵力。

像隐秘的牵引,将二人拴至一处。她内心深处,从来没有想过虞洲会变成这样,她如此厉害,又很无辜,怎么也不该是她。

若是戚棠本人,她可以死,她当然可以死。

她得到这样许多,爱与恨都如山般负累于身,她从开始错、步步错,不堪重负,当然可以死。

虞洲却不行。

“你……”

声音已出,却谁也听不见,仿佛只是戚棠在心中,与另一个人说,感慨又惋惜、痛心疾首的力道用了三成却已经是她的椎心泣血,“你还没,过过好日子呢,我对你也、不好。”

非要到生死一线,行差踏错不可挽回时才知悔已晚矣。

骗子。

她那时信以为真,着急寻来救兵,以为如此才能帮忙,忽略二者互相打配合的眼神。

两个人合起伙来骗她,早都没有后路、亦没有同行之人。

没有人会来扶春,没有人知道渡河边的秘密。

此处通鬼域,晏池赶来不过几个瞬息,而那策天峰在何处,晏池根本不知道。

洞穴静僻,她燃了堆篝火,只听见柴火噼啪声,火星四溅,她隔两个时辰便要摸摸虞洲的呼吸和脉搏,思索间贴上她已然放凉的胳膊,生怕一不留神,生机消殆。

她着急,心脏也似乎如被野火燎过,又烫,还打卷,仿佛要缩成一团。

戚棠觉得恍若寒冬,再也没有某一年比此时此刻,更叫她觉得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