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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无情道(291)

作者: 灌醉茅台 阅读记录

杭道春偶尔也会想起戚烈,她的父亲,那是个天赋卓绝之人。

在修道上如横出的一匹黑马,天赋与勤奋缺一不可。

戚棠自然像他,性格不像、长得不像,一开始不像,硬骨头像。

不容杭道春在这伤春悲秋的感慨良多,戚棠眼神一厉,把虞洲推向杭道春:“杭道春,困住她,困不住我们三个全死在这!”

他娘的这个时候还要放狠话威胁他。

杭道春道:“知道了。”

她进入四方之地时,听见身后撕心裂肺的一阵声音——

硬是忍着没回头。

我志在此,百死不悔。

戚棠并不是会逃避的人。

她看着柔软又贪生怕死,内里从未动摇过这个念头。

她那时想,我总要为天下负责的。她不觉得不公平,她已经多了整整二十年的寿命,享受过很多她原本享受不到的东西,够了。

她将重担归在自己肩上,却近乎任性的放纵与虞洲的交往,她想哪怕苦到临头,还能在片刻难捱中回味一些甘甜。

她迎着仿若毁灭又似新生当头劈下的白光,又在默默的惦念了一下虞洲——

她现在能懂了。

能懂她父亲母亲抛下本心与信念,放下志向与抱负,在万念俱灰的情况下非要给她续上一条命时在想什么。

舍不得。

人真的会、如此如此舍不得。

***

一切便如静默一般。

杭道春在衣摆上擦了擦手汗,他也很紧张,垂眸看着虞洲。

她被敲晕了,幸好护住了心脉。

戚棠最想学的就是这道术法了——护心之术。

杭道春想。

他并不轻松,甚至于他也很纠结。但是他不能表露出分毫,让她们的心更动摇。

“你简单的教我一下,我看看能不能尽量留住我一点残魂。”

“啊?”杭道春说,“你没把握啊。”

难怪他的预测之术一片漆黑,但显而易见,她会尽她所能保下虞洲。

“我是已死之人。”戚棠最近学到深夜是以脸色苍白,看上去倒是比之前那样靠谱很多。

她后半句话没说出来,杭道春却在心里接了无数句。

她回来的概率不大。

爱最最可怕之处也在于此。

她想保住你,以牺牲自己为代价。

你想保住她,亦是如此。

杭道春想不通:“可是也没事吧,她死了就轮回了,一切重来,没有那么严重。”

戚棠说:“你不怕悲剧重演吗。”

杭道春噤声了。

“而且,”她绷了绷嘴角,“她会不会太苦了,好不容易切断了拴在身上的锁链,为了我又不得不重蹈覆辙,再次重复。”

寻常人似乎不能理解,可戚棠看见虞洲的痛苦。

虞洲并不多热衷于欣赏这世间花草树木、也不爱吃好喝好。她一生都在被前世控制,没有纯粹的爱恨嗔痴,飘飘然若过客,只在后来的某些时刻有些罕见的、溢出来的鲜活气。

她皮囊下一颗心千疮百孔,好似千般万般不容易才长出真正的软肉,戚棠实在不忍心。

而她,循环往复,好似也就只走过这么一条正确的路而已。

挺犟的,这两位一位比一位犟。

但确实唯二的方法在她们手上,正好一人一个,就看谁能拦得住谁了。

“你那师姐,鬼蜮的那位,会。”杭道春说:“让她教你吧。”

“关于阵法,我找太苍的人教你,他们比我精通。”

戚棠说:“好。”

江湖上的人爱恨都鲜明,这里的人倒能虚与委蛇,尽管责怪戚棠,倒也不撕破脸。

画面又回到眼前,杭道春捏着手心等待。

***

虞洲苏醒的时候意识到了自己还活着,她几乎无措的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气急攻心,噗得吐了一大口鲜血——

刚刚还为她苏醒而高兴的凌绸脸一僵,旋即给虞洲来了两针稳住她的心脉。

虞洲含血、眉眼却偏执起来,有种不可思议的疯劲在里头,她拽着凌绸的袖子,捏的死紧,苍白的手上青筋暴出。

她嗓子哑了开不了口——

她那一刀真是冲着自己命去的,再晚一点就得去奈何桥捞人了,还不一定能捞到,毕竟现在没了生骨与伴生骨的牵引。

凌绸两眼一闭:“……”她果然还是之前坏事做多了,要不然为什么救完这个救那个。

她说不出的话凌绸替她说了:“戚棠——”

戚棠守在不远处,夺门而进,着急忙慌:“怎么了?”

话没说完,脚步停住,和虞洲对视上的瞬间,噌的转身又走出门去,想留下一个冷酷记恨的背影。

凌绸叹了口气,才看见虞洲笑了起来,尽管带泪,血气未尽,但终于是不像要站起来杀人然后自我了结的样子了。

凌绸出门,戚棠坐在门口台阶上,都不敢走太远。

她心道没出息,看见戚棠肩膀一耸一耸的。她去看,那姑娘泪早滴滴答答落湿了大片衣衫。

“呜呜呜。”不敢大声哭,戚棠抿唇,脸绷成苦瓜。

凌绸憋笑。

戚棠:“啊——呜呜呜。”

“醒了醒了都醒了。”

戚棠眼泪流进嘴角:“吓死我了,呜呜。”

每句都在落泪。

这几日她强撑出来的坚强全都碎了,凌绸绕过那些碎片问戚棠,“怎么不去她面前哭?”

戚棠说:“我还怪她呢,我讨厌她!”

凌绸道:“是是是,讨厌她,进去当面斥责她!”

“不要。”戚棠摇头,“她伤还没好呢。”

***

对凌绸来说,是很惊魂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