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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无情道(31)

作者: 灌醉茅台 阅读记录

***

屋内,晏池眼眸落在药囊之上,药囊绣着一株奇怪样式的花。

“师尊,阿棠……”

林琅有心问,又不知道如何问。他此番下山历练时间过长,听闻许多闲言碎语。

戚烈看着林琅,没直接回答,反而道:“不归,道途辛劳,先回房休息吧。”

林琅看了眼自家师妹,才拱手道:“是,师尊。”

他提步迈出门槛,看到了院落外已然空了的地方,目光在虞洲跪过的地方停驻,而后大步离开。

戚烈叫晏池随他去书房。

晏池眉目沉着,拱手道:“是,师尊。”

戚烈纠结的看向唐书。

唐书道:“我就就在此陪着阿棠。”换了谁来照料她都不放心。

戚烈心底知道自家夫人会这么做,闻言只是叹息,叫酒酒照顾好夫人和小姐,然后眼神落在自家夫人单薄的躯体上,眼底厚重的担忧被尽数掩去。

随着几人离开,屋里霎时清净下来。

唐书看着戚棠,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盯着戚棠脆弱苍白的眉眼,忍不住自我怀疑,喃喃道:“这么多年,都错了?”

胡凭的话在她脑子里兜来转去。

问的语焉不详,酒酒却明了,“夫人,怎么会是错的,小姐心性单纯善良,无忧无虑,日日都欢喜。旁人修仙求长生,为的不就是那一点点欢喜吗?”

“他们穷尽一生,即使造化登极,也不见得有小姐这样轻松自在,怎么会错?”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她也想过揪着戚棠好好修习、提高修为,最好能学的都学、都精进,巴不得她从此无敌,可以做个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小阁主。

可是她的女儿并不多有心思修习,平时笑得那样讨喜的一张脸一上课就十分萎靡,蹙着眉、垂着眼、耷拉着脸。

“可是……”

酒酒迟迟等不到后半句,好奇抬眼去看。

唐书也学着林琅去碰了碰女儿发冰的手背,垂眼含悲凉的笑,慢慢补充完:“酒酒,你需得知道,活着才是一切。”

沉寂半晌,窗外的黑熊听见了这么一句。

胡凭说得其实对。只是唐书怎么也狠不下心,她偶尔错觉……即使是死了,也能护戚棠一辈子。

酒酒怔然抬眸,看向背对着她的阁主夫人。唐书一字一顿重复,又像是对自己的劝告:“唯有活下去。”

倘若连命都没了,那么欢喜与否根本不重要。而她倾尽全力,留下来的一抹念想,也会随戚棠而消殒。

——她的女儿得长久的活下去。

酒酒沉默。

浓重的药味渗透进戚棠肌肤,和梦里。

她在一片漆黑里捂住了鼻子,觉得难以置信——这哪里来的药味!

只是床上的戚棠仍旧不动,眉间深了一道褶皱。

***

沿着小路。

胡凭穿很旧的道袍,他是个时常会上山摘草药的老人家,胡须花白,走得却稳当。

修为不比戚烈高,却极精医道。

行经新开的药草旁总要顺手摘下几株来,放入自己随身的布袋里。

胡凭摘药时,虞洲便文文静静的看,不多问也不多说,跟叽叽喳喳绕在他身边、总要摸来摸去的弟子很不同。

胡凭喜欢这样安静听话的弟子。

他不吝夸道:“掉下悔过涯能如此,老朽瞧你修为倒是不错。”

一路走来,虞洲看上去伤的并不重,甚至不需要胡凭特意放慢脚步等。

虞洲道:“是师姐,在坠涯之后,借印伽鞭的力,缓冲了伤害。”

“……阿棠?”老先生显而易见地吃了一惊,惊诧过后的眉目沉淀一些长者的慈爱,悠悠道:“倒瞧不出来,她也能如此。”

印象里的戚棠是个太没用的姑娘,生的好、娇气,仅此而已,草药认不全、术法修不好、连剑意都还不能驱使,就借一柄印伽鞭,狐假虎威。

见虞洲这样波澜不惊提戚棠,胡凭想了很多,最终却只问:“你怨她吗?”

他看着虞洲的眼睛,褶皱而苍老的眼球雪亮,似乎不单单意指罚跪这件事。

虞洲全当不知,只是默了默,道:“不怨。”

谁能怨那么个姑娘呢?

她内心平静如死水,恩怨很少。

胡凭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褶皱极深的眼皮一垂,道:“望你之后,也不要怨她才好。”

人心总有偏颇。

即使胡凭偶尔也会替虞洲觉得不公平,从他知道虞洲存在的那刻起。

看着无碍,直到替虞洲号脉时,胡凭才知道她受得伤病不轻,裙裾下都是血,再加上跪了几个时辰,尤其心脉郁涩。

“你竟能忍?”

胡凭啧啧称奇。

虞洲手背上的皮肉尽数碾烂了,因着修为自我修复,不再渗血,却也恐怖,常掩在袖子里,虞洲本人又不说,一直没发现。

胡凭:“皮肉伤倒比阿棠那丫头伤的重。”

虞洲低眉顺眼——也不算多低眉顺眼,就是较委婉一点的面无表情。

手被白纱布裹得严实。

而后胡凭领她去药园子里,从竹编里挑挑捡捡几捧晒成干的药草,叫随侍药园子的哑巴药童碾成粉末。

哑巴药童手脚麻利,顷刻就装在瓷瓶中给虞洲递了过来。

虞洲不看那药童一眼,只是垂敛眉眼攥进掌心,而后同胡凭告辞,一人缓慢的踱回了自己的屋子。

沿路清风。

胡凭在她身后看着虞洲走远,深深地叹了口气。

许是他终是老了,见谁都觉得是极好的姑娘。

房间清净冰冷,窗户未阖。

虞洲低头嗅了嗅瓷瓶中粉末的气味,嗅着清苦,并不好闻,她神情淡漠,漫不经心似的随手放进妆奁,她怔愣看着铜镜里的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