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无情道(54)
戚棠歪头:“……嗯?”
谁也没想到会在此时相遇,比起戚棠的摸不着头脑,林琅显得镇定多了,眼底慌乱不显山露水,稍过片刻便消弭,只是站在原地道:“哟,我们阿棠怎么还没睡!”
戚棠蔫蔫的:“……醒了。”
林琅挑了挑眉,十分自然的坐在戚棠身边,然后伸手探了探戚棠手背上的温度,察觉有些凉,就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给她披上。
戚棠才耸耸肩,后知后觉的冷了,她拢拢外衫好奇:“你大半夜做什么呢?睡不着?”
林琅笑了起来:“怎么就不能是会情妹妹?”
他笑起来绮丽风情,戚棠才注意到这货生了一双桃花眼。
戚棠:“……”
反应过来之后狠狠给了林琅一拳:“讲什么呢!不知羞!”
这话是可以说给未及笄的小女孩听的吗!
揍得林琅歪了歪。
戚棠又眨眨眼睛,好奇道:“不过……是真的吗?”
真的会情妹妹?
林琅笑着用合起的折扇戳了戳她的脑门:“假的,你小师兄盖世风华,无人能配。”
林琅年龄并不比戚棠大很多,才差了三岁,修为却比她高了不止一点点,说是盖世风华,倒也不虚。
戚棠不知,从辟谷之后,林琅就没怎么在夜间睡过觉。
修为到了一定程度是可以摒弃睡眠的,只是凡人一步一步走上来,总还是习惯夜间睡一会儿。
谁都没有林琅对自己狠。
而到如今,林琅睡觉会觉得不安,周遭隐伏杀机。闭眼就是漆黑一片或是那年所见的血溅满门。
他是被戚烈从灭门惨案中救出来的孩童。
那场惨案发生时便是夜里,所有人都睡得熟,他因此抗拒睡眠,就总在夜间出来走走,最常经过的是戚棠门口。
戚棠忽然记起什么,神情疑惑,看了眼林琅:“你今夜路过时,有看到有人进了我房间吗?”
林琅垂垂眼睫,再抬眸时已然无异:“没有啊,有人进了你房间?”
那态度说不上来怎么不对,戚棠到底也没有多想,兀自疑惑:“总觉得有人进来了。”
林琅开扇风流一笑:“谁要大半夜看你睡得跟猪一样。”
戚棠又捶了林琅两下:“你才猪。”
林琅任她揍。
小阁主除了年幼时与他打架没分没寸,有时会出手重了些,那时候是真的疼,长大之后总归收着力道。何况如今他长成了,也不觉得疼。
“我回来时日不长,师尊师娘近来如何?”
他似乎意有所指,戚棠只是直说:“母亲……好多了。”
林琅哦了一声,“那就好。”
一时之间四顾无言,戚棠问他:“你觉得……那新来的师妹,为人如何?”
林琅说:“难测。”
那姑娘生的一双不显山露水的眼睛,细细看来似深渊,林琅总归瞧不出她在想什么。
戚棠默默抱着膝:“小师兄,我有些怕。”
即使知道虞洲是主角,是典型意义上的好人,戚棠仍旧有些怕。
“怕什么,是个坎儿,就跨过去。”林琅讲话总是吊儿郎当,在他眼前似乎没什么值得害怕的困难,摸摸戚棠的发顶,“别想太多。”
戚棠的恐惧毫无理由,林琅本身实力强劲自然也不懂,只是仍然挂心师妹:“夜太凉了,你身体不好,明日又还有课,能睡得着就再睡一会儿。”
林琅看着敞开的门里汩汩而起的烟,一把拉起了戚棠,戚棠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记得将外衫褪下还给他。
林琅臂上挽着外衫,看着她缓慢拾级而上,最后木门缓缓阖上,直到屋里再没了动静,才记起那时间,遇见的停驻在戚棠门口的人。
——戚烈。
屋里披着披风默默盯着戚棠的人,单看背影就知道是唐书。
林琅从年幼时就知道唐书对戚棠的保护欲过了头,如今再看,仍然心悸。
戚烈却开始不太担心了,他食指竖在唇中,嘘了一声,示意林琅不要惊扰屋里的人。
林琅便颔首点头退下了。
说来奇怪,他年少时仰慕的戚阁主,如今再看,却与人间的寻常夫君父亲没什么区别。
他似乎也生了白发,模样沧桑,将妻子看得很重要。
所以……会强行让戚棠不要恐惧唐书,要她即使是演,也要演出唐书所想看见的天真烂漫。
大抵世间种种,永远都不会永恒不变。是人是鬼,修为高低,都抵不过心绪万千。
愁绪使人生白发,爱憎迷人心神。
林琅学了卦象,却无法从条条框框中知晓扶春的往后。
如雾似幻,每个人的宿命都是未知。
林琅也不再想,只是穿回外衫,一路行去,白衣猎猎,随手将入夜便枯萎的花朵打落。
而屋里,戚棠再上床,没过多久又沉沉陷入梦里。
***
唐书看完戚棠之后整个人就卸力了,无助又僵直的靠在戚烈肩上,他们二人坐在床侧。
唐书眼睑无力闭合,形肖戚棠的那张脸上不带生机,她低低说:“抱歉啊。”
她唇瓣几乎未动,白日里能伪装的平和,到夜里却死活也压不下心底的执念。
可是执念总有消散的一天。
唐书想抬手摸摸戚烈的脸,那是她印象中的盖世英雄,从娶她起,就一力承担了全部的责任。
戚烈脸侧温柔蹭蹭自家夫人的发顶:“说什么抱歉。”
事已至此,除了心甘情愿,没有别的解释。
他叫唐书好好休息,明日就好了。
待到日头再升,一切又是崭新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