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夜风跟如水的月光一齐沿着那乳白色的窗框涌进来，带着一点夏末特有的萧瑟尾巴，丝丝缕缕地渗入顾明臻的肌肤里。
外面还隔着一层阳台，偷拍也没法拍到，顾明臻这个时候便站在窗户前，静静地看着月色出神。
“顾哥……”顾小唯这个时候看到顾明臻这样的举动，就忍不住在床上跪坐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顾明臻侧过头，修长的手指竖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
顾小唯顿时一愣，随后他就不说话了。
顾明臻本来只是单纯想开窗透个气，可是在刚才打开窗户的某一秒，他听到了似曾相识的虫鸣声。在那一刻，他找到了现在有些迷惘的自己跟前世世界的某个熟悉的交汇点。
那种感觉，让他十分欣喜，却又异常焦急。
无数碎片式的场景在眼前滑过，顾明臻屏息静气去听着外面那寂静的夜空中细微的动静。
但是很奇怪。
这一次，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半晌，顾明臻带着一丝疲惫，默默抬起头，然后他便一言不发的拉起了窗帘，转身进了屋。
看得出来顾明臻情绪的变化，但顾小唯不明白这些情绪变化从何而来，因何而起，所以他只有带着一点担忧地静静看着顾明臻。
顾小唯分外乖顺的眼神让顾明臻心中很是触动，想起上次秦晋的敷衍，看着眼前的顾小唯，顾明臻目光动了动，忽然道：“小唯，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这是顾明臻第一次在顾小唯面前表现出‘需求’，‘渴望’等情态，顾小唯心中震了一震，然后就认真地点点头，“好，顾哥你说，我听着。”
顾小唯认真的眼神，让顾明臻那无处安放的心忽然就有了一个落脚点，他抿了抿唇，走到床边，伸手将顾小唯搂在怀里，便开始静静讲述关于自己的故事。
顾明臻的故事说长也长，说短其实也很短，省去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顾明臻忽然发觉，自己也没什么可以说的。
他上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司令，一个李潇。
那些狐朋狗友都不过是过客，至于心腹也仅仅是信得过的人，而不是真正有分量的人。
顾小唯倒是一个很合格的听众，他静静地靠在顾明臻肩膀上，微微仰头，看着顾明臻的侧脸，听他讲述，自己一言不发。
顾明臻讲的故事很零散，但线条还算清晰，他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把他上辈子几十年的事情粗略讲完，讲完之后，顾明臻竟又有了一种苍老的感觉。
而顾小唯在顾明臻讲完了故事之后，怔了一会，然后他问：“这是小说吗？”
顾明臻目光动了动，然后他道，“算是吧。”
“作者是不是烂尾了？”顾小唯又问。
顾明臻听到顾小唯的这个结论，有点好笑，但想了想，他的人生确实是无结无果的便走到了尽头。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烂尾，可听着顾小唯的这种说法，顾明臻却总是微妙地生出一种自己被看轻的感觉。
而这个时候顾小唯抿了抿唇，又道：“我感觉很多事情作者没有交代清楚就让主角匆匆挂了，肯定是不想写了。其实明明李潇跟男主还可以有很多东西来写的。”
顾明臻听到顾小唯这句话，不由得便侧过眼，“你说什么？李潇和男主？你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吗？”
顾小唯听着顾明臻的话，一时间瞪大了眼，然后他就扑哧一笑，“顾哥你是不是平时都不看什么热门剧集或者小说啊？这不都是套路吗？李潇跟男主彼此相爱，但是彼此误会，相爱相杀啊。”
顾明臻万万没有想到顾小唯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他嘴角抽动了一下，最终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大概是搞错了，我觉得李潇从来都不喜欢男主——”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救他？”顾小唯认真地反问道。
这次轮到顾明臻觉得震惊与荒谬了，“什么？救他？”
顾小唯一看顾明臻的样子，就不由得笑道：“金石滩的那场战斗，既然最终是李潇插手，那以他的性格一定是把四周都包围得滴水不漏。如果他真心是想要男主死的话，怎么又会让男主的副官把男主光明正大地从眼皮子底下扛出去？说到底还不是爱面子。而且，谁让男主嘴硬还搞不清楚状况呢？”
顾小唯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在这个时候却宛如一把把利刃，重重刺入了顾明臻的内心。
是这样吗……
居然是这样？
顾明臻只记得当时他从战场回来，不吃不喝昏迷几天，醒来的时候便对李潇万念俱灰，事件从中的因果他也没有，也不愿意去细想。
尤其是，他的副官也从未提起过这件事。
现在听着顾小唯的话，顾明臻方才醒悟过来——李潇不是真的恨他恨到了非要他死的地步。
“可是为什么呢？”顾明臻忍不住问出了口。
顾小唯抿了抿嘴唇，道：“这个得问作者自己吧，我刚才的推论也是根据原有剧情来的，至于李潇跟男主，他们之间肯定是有误会，或者是别的人从中作梗。要不然，谁会那么莫名其妙地那么去很一个人？更何况，李潇也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设啊。”
李潇也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设啊……
这句话又是一记闷锤，重重击打在顾明臻的心上。
是的，他怎么就没有想过这一点呢？
李潇是多么冷静，多么善于忍耐又理智的一个人，自己当时是被司令宠坏了，所以有些嚣张跋扈，意气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