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唯看着导演刘旭欣喜万分，还特意要给顾明臻加戏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很是佩服。
因为顾明臻确实唱得挺好。
可就是因为顾明臻确实唱得挺好，顾小唯心里不是滋味了。
默默抿着嘴唇在台下看了一会，顾小唯低着头，悄悄离开了。
所有人都没有觉察到，只有站在台上，轻轻甩开水袖的顾明臻无意看过来一眼。
但他也只是看了这么一眼，随后便淡笑着收回眸子，继续唱那一句戏词。
哐当，一个凳子砸到了舞台上，接着两个穿着黑色马褂，满脸横肉的男子一脸不耐烦地走上台来，盯着顾明臻道：“你这唱的什么玩意！也敢自称头牌？！”
顾明臻这会就静静地看着那两个男子，眼中带着一点辛寒的光芒，而他就那么端着水袖站在那，便让人有些发冷。
顾明臻顿了快五秒都没有说台词。
终于，导演刘旭皱了皱眉，正想喊卡，顾明臻却在这时淡淡一垂眼，敛起水袖，淡淡道：“长宁唱的是《牡丹亭》，也没有自称过头牌，二位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其实剧本里面这一点张长宁是带着一点头牌的傲气，直视着那两个人，带着几分不屑和冷笑地说出了这句话。
但方才，顾明臻看着那两个男子的眼神，忽然又不想那么演了。
真正的蔑视，不是赌气，而是无视。
“说得好。”一个清亮的嗓音就在这时不疾不徐地响了起来。
顾明臻略略一抬头，便看到一身军装的张俊成坐在椅子上缓缓地拍手，他目光明亮，脸上带着三分笑意，演得十分自然，居然没有被顾明臻突然的改戏影响到。
而这会顾明臻便按照原剧本里写的，静静看着张俊成不做声了。
接着，那两个挑衅的马褂男便走上来骂张俊成，期间顾明臻淡淡瞥了张俊成一眼，却是径直反身去了后台。
要知道张长宁这个角色还是十分矛盾的，他对张俊成固然有好感，但对张俊成的军装并没有好感，所以一开始就仍是冷冰冰的。
转到幕后，就立刻有工作人员帮忙顾明臻卸妆，因为接下来张俊成扮演的军阀头子宁茂生还要来找卸妆张长宁说话，所以这会就要帮顾明臻卸掉一半的行头跟妆容。
过了一会，张俊成外面的戏拍完，导演刘希和摄像机便都挪到里面来了。
这边化妆师一边给顾明臻整理妆容，导演刘旭一边给顾明臻和张俊成讲戏。
“这场戏是在一个相对比较私密而且封闭的环境，也算是重头戏，所以一会该有的情绪一定要到位。俊成要想象一下那个年代保守的气氛，虽然宁茂生对张长宁是有点猎艳意味的，但他并不是像现在社会表现的直白，而是带了一种含蓄的勾引在里面，加上他又是喜欢席敏（女主）的，所以就愈发若即若离。这个度你可以先自己把握感受一下。”
听完导演刘旭的分析，张俊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自己在一旁尝试着揣摩台词的感觉。
而这会导演刘旭又回头来看顾明臻，道：“我刚才跟俊成说，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其实也是小顾你需要把握的。正是因为宁茂生的若即若离，张长宁才觉得宁茂生是个正人君子，其实他错了，只是宁茂生不上心而已。就像很多初恋女生会给不经常回复短信的男朋友找借口，其实就是男朋友不够爱她，这种初恋忐忑的心，你要抓住，就对了。”
顾明臻听到这，突然心窝子里就像是被根针扎了一下。
若即若离，原来就是不够爱啊……
他现在倒是后悔怎么没有早点认识刘旭了。
沉默了一会，顾明臻笑道：“导演你真厉害，我一想就想到我初恋了，刚才还不知道怎么演，现在知道了。”
刘旭闻言顿时也笑了：“对对，就是那种感觉，患得患失，又要端着，又不肯不想。最受罪了。”
这么说笑了一通，便正式开拍。
闲杂人等全部撤退，顾明臻坐在梳妆台前，张俊成站在后台门口，导演一挥手，道：“action！”
顾明臻缓缓地梳理着自己手里的假发套，然后十分珍惜地起身将假发放到一个造型古朴的黄梨木盒子里。
而这会一身军装的张俊成迈步走了进来。
“刚才的事，没有吓到你吧？”
张俊成的声音清亮，但很稳，吐字也清晰。
顾明臻则是在这个时候手指微微一颤，然后在摄像机对手指的特写下，他轻轻放下了手里的假发，转身对张俊成行了个礼。
“见过军爷。”
有礼，但不害怕。
张俊成这会在吊灯下露出一个饶有兴趣的笑意，末了低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顾明臻眉头一动：“张长宁。”
张俊成淡淡勾了勾唇角：“是个好名字。”
顾明臻静静看了张俊成一眼，神色平和地道：“军爷还有事么？”
张俊成听到顾明臻这句话，做出一个思考的表情，最后他低头从上衣口袋抽出一支钢笔，放到了顾明臻身后的桌子上。
“我听班主说你是书香门第出身，我没读过什么书，也没什么好礼相送，就这支笔还勉强配得上你。”
在张俊成说‘就这只笔还勉强配得上你’的时候，顾明臻眼睛中有光芒闪了闪，随即他垂眸道：“多谢军爷。”
“希望你别见笑。”
说完这句话，张俊成静静看着顾明臻的表情，而顾明臻从道谢之后便没有再抬起眼来，这让张俊成露出了几分失望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