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游男主怀了我的崽(120)
女帝猛地攥住步摇,金丝缠枝划破掌心:“传旨!即刻召...”
“陛下且看这个。”裴筝突然抖开丈余长的绢帛,墨迹未干的《钱法疏议》上朱批密密麻麻,“这是三日前翁主快马送来的新币制草案。”她指尖点在“当十钱”字样旁,“说要熔了宫中金器充实国库。”
程豫瑾的剑尖挑破绢帛:“她敢动先帝御赐的九鼎?”
“将军误会了。”裴筝抚平裂口,“翁主指的是陛下私库里那十二尊金算盘。”她忽然望向殿角滴漏,“此刻应当已经熔了两尊。”
女帝的东珠耳坠突然崩裂,珠子滚进青铜獬豸镇纸的凹槽里。她想起白莹星总角之年,曾用金箔裹着鹅卵石说“要给姑姑造座金山”。“所以那孩子要熔了孤的算盘...”她突然将镇纸砸向屏风,“换成她想要的铜钱?”
暴雨撞碎在十二扇琉璃窗上,裴筝的声音混着雨声飘来:“户部今晨呈报,新币流通后粮价骤降三成。”她自怀中取出袋粟米,“但臣发现这新粟里掺了四成陈糠。”
程豫瑾突然割开米袋,黢黑的糠秕洒满龙纹砖:“云中郡的粮仓早被翁主换成这种‘新粮’!”
“却让京郊饥民多活了半月。”裴筝拾起几粒糠秕在指间揉搓,“御史台昨日收到的万民书,说要在云中郡给翁主立生祠。”
女帝的护甲深深掐入御案。她望着暴雨中摇晃的宫灯,恍惚看见十岁的白莹星在灯下打算盘,说“姑姑的江山该用金线重新绣过”。“传旨...”声音浸透了雨水的腥气,“命白莹星即刻...”
“陛下不可!”裴筝突然展开幅血迹斑斑的绢帕,“这是今晨从北疆传来的血书。”她将帕子覆在粟米堆上,“三十万边军联名请愿——若动翁主,即刻断粮。”
程豫瑾的剑鞘突然横扫,粟米与血帕齐飞:“反了!臣这就去整顿军纪!”
“将军的虎符还剩几成效用?”裴筝轻抚腰间银铃,“兵部昨日来报,五大营的军饷...全换成了翁主新铸的飞鸾钱。”
惊雷劈落殿角铜铃,女帝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惊起梁间燕子,撞碎了十二连枝灯上的琉璃罩。“好...好得很...”她扯断颈间朝珠,“孤教出来的雏凤,终于要来啄老凤的眼了!”
裴筝忽然跪行至御阶前。她解开蹀躞带上的银铃铛,露出内侧刻着的“承平”二字:“陛下可还记得承平三年的饥荒?”铃铛在青玉砖上滚出清响,“翁主就是拿着这样的铃铛,从世家嘴里掏出三十万石粮。”
女帝的瞳孔突然收缩。她想起那个雪夜,十四岁的白莹星攥着带血的铃铛说“姑姑,我让崔氏换了种吐粮的法子”。
程豫瑾突然撕开右臂衣袖,狰狞的箭伤上覆着张地契:“这是臣在幽州遇刺时,刺客身上搜出的翁主府田契!”
“将军确定不是栽赃?”裴筝忽然将铃铛按在他伤口上,“毕竟上月查抄的刺客窝点里...”她自袖中抖出串铜钥匙,“挂着将军府的朱雀纹锁。”
暴雨如瀑,女帝望着纠缠的两人,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夺嫡时的场景。那时裴筝还是东宫洗马,程豫瑾只是羽林卫小卒,三人也如今日这般在暴雨中谋划。
“都给孤住手!”女帝突然将九旒冕砸向《钱法疏议》,垂旒缠住裴筝的银铃铛,“裴相即刻启程去云中郡,给孤带句话——”
裴筝抬起的脸上闪过异色:“陛下要问什么?”
“问她记不记得承平三年除夕...\”女帝扯断缠在铃铛上的玉藻,“孤喂她吃的那盏羊乳羹里...其实下了鸩毒。”
满殿死寂中,程豫瑾的佩剑当啷落地。裴筝腕间的银铃碎了两枚,残片深深扎进掌心:“原来陛下早就...”
\“孤舍不得。\”女帝忽然将碎玉藻抛进冰鉴,“就像她舍不得让孤喝下那盏掺了砒霜的参汤。\”她望着水面上浮起的金箔碎屑,“那孩子八岁就识得七百种毒药了。”
裴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残破的《钱法疏议》上:“所以这些年...你们...”
“就像这新币。”女帝拾起母钱弹向殿柱,飞鸾纹在青铜表面撞出火花,“一面刻着忠孝,一面烙着反骨。”
程豫瑾突然跪地重重叩首:“臣请护送裴相赴云中郡!”
“将军是想去送虎符?”裴筝抹去唇边血迹,“您腰间玉带里嵌着的半枚虎符,与翁主手中的正好能合成完整朱雀纹——当真以为陛下不知?”
女帝忽然轻笑。她将剩下的朝珠一颗颗扯落:“十年前孤将虎符一分为二,就知道会有今日。”珠子滚过血迹斑斑的青玉砖,“但孤没算到的是...”她突然将最后一颗东珠塞进程豫瑾伤口,“你们俩都选了那孩子。”
暴雨渐歇时,裴筝的银铃铛突然齐齐炸裂。她望着满地残片轻笑:“臣出发前,陛下可要带什么给翁主?”
女帝自鬓间取下支金累丝凤簪:“把这个给她。”簪尾的东珠突然脱落,“告诉她...姑姑老了,戴不稳凤冠了。”
当夜子时,程豫瑾站在潼关城头望着裴筝车驾消失在官道尽头。他摩挲着腰间玉带,内侧的朱雀纹正与怀中密信的火漆印严丝合缝——那上面印着的,是白莹星十三岁时独创的双鸾缠枝纹。
而在千里之外的云中郡,白莹星正对着铜镜将凤簪插入发髻。镜中映出身后的金丝楠木棺,里面躺着个与女帝容貌九分相似的老妪,胸前放着本泛黄的《九章算术》,书页间露出半截铃铛残片。
鎏金鹤嘴炉腾起的青烟里,十二垂珠冕旒后传来玉石相击般的嗓音。当值宫女踩过地衣上织金的朱雀纹,捧着玄狐大氅的指尖发颤——陛下已有五年不曾夤夜召见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