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般晶莹剔透的双眸渐渐失去光泽,洋娃娃般的面孔褪去了色彩,晦暗逼仄的空间犹如受到重击的玻璃,陡然间支离破碎。
再睁眼,时一沅回到了那片雾蒙蒙的湖面,区别是小舟靠了岸,散发着熠熠光辉的苍天巨树近在眼前。
时一沅没有着急上岸,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白皙的五指。
直到一阵微凉的风撩起她鬓边垂落的发丝,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快步离开小舟,朝伫立在岛心的神树走去。
它太大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庞大,时一沅站在树下,犹如一只渺小的蝼蚁。
她沐浴在神树的光辉中,仿佛站在了春日里绿意盎然的山冈上,有柔风拂过她的面颊,带来生机与希望,身体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时一沅却没有贪恋此时的舒适,她抬手触碰神树,掌心里清晰印出树皮粗糙的纹路,触感不是很好。
她将星力注入神树,一个又一个碧绿色的光团悄然浮现,放眼望去,不下百数。
这些光团里存放的便是神树传承,每个来到这里的人只能带走一个光团。
时一沅细细看过每一个光团,有人人垂涎欲滴的星钥,也有或高级或顶级的天赋传承,还有可遇而不可求的天才地宝。
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一节枯枝上。
它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东西,皮质开裂、纤维干瘪,宛若形容枯槁的老妪。
时一沅再看身后生机盎然的神树,抓住了那节枯枝。
在她的指尖与枯枝触碰的刹那,死气缠上她的指节,几乎在顷刻间枯化了她的整个手掌。
永生花残留的生机之力立即涌了出来,与这股想要侵蚀时一沅的死气形成对峙之势。
湖心岛宁静而祥和,风吹树叶响起的沙沙声令人心旷神怡,但在时一沅得到枯枝之后,其他的光团全部消失了。
她看了一眼枯化的手掌,半蹲下来在地上刨了个土坑,很草率地把枯枝种了进去。
湖心岛依旧没有变化,时一沅叹了口气,用枯化的手指拨弄了一下干瘪的枝桠,咕哝道:“好啦,给你种地里了,让我出去吧?”
神树一动不动。
时一沅恼了,转身指着身后的神树虚相道:“想变回你原来的样子,就多晒太阳多淋雨,少做白日梦!”
沙沙声停了,灿亮的天光陡然变得晦暗,生机勃勃的湖心岛爬上一缕又一缕死气。
神树虚相破碎,寸草不生的死地闯入时一沅的眼底。
没有什么神树,只有一节枯萎的枝桠,干涸的湖底趴着开裂的贝壳和灰败的鱼骨。
果然是这样。
神树早已经死了,又哪里来湖心岛的美景?
不等时一沅细看眼前的场景,一切开始崩塌消失,天旋地转间她坠入了一片昏沉沉的山林。
她压着太阳穴缓缓起身,还未站稳便被一只大手掐住了脖颈,狠狠掼到树干上。
剧烈的疼痛压着她的脊骨一路窜到后脑勺,时一沅条件反射抬手,碧绿色的蔷薇藤蔓瞬间从她的手臂窜到掌心里,凝成一柄青藤匕首。
刀尖向前,毫不留情刺入对方的心脏!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时一沅的掌心。
静谧的树林中,弦月洒下寸寸银灰,树冠的阴影缓缓向后退却,露出姬司谕冷漠阴鸷的双眸。
第17章 吃吃吃(17)
滚烫的鲜血几乎要灼伤时一沅的手, 她却没有松开掌心里的匕首,扼住她脖颈的力道也未有留情。
微凉的风穿过树枝与树叶的间隙,撩起姬司谕垂落肩后的长发, 于咫尺间拂过时一沅的面颊, 与飘起的银灰色发丝交织。
两相对视, 虚无的幻境迅速回退消失, 姬司谕赤红的双目浮上一瞬的茫然,又在顷刻间冷如幽邃的寒潭,他迎着那双毫无情绪的银蓝色双眸, 缓缓松开了手。
腥甜之意涌上喉口,姬司谕轻咳一声, 低头看向稳稳扎进自己心脏里的匕首, 不恼也不怒, 还低声笑起来:“真是狠心呢, 妹妹。”
他抬起手,滚烫的掌心压着时一沅的手背, 让她不自觉蜷起指尖, 又在下一秒紧握她的五指, 毫不犹豫拔出贯穿自己心脏的匕首。
鲜血飞扬而出, 溅在时一沅的面颊上,从眉心一路蜿蜒至鼻梁, 烫得她不住颤动眼睫。
姬司谕用指腹抹去唇边溢出的鲜血, 垂视她的瞳孔在昏暗的森林中涌起一抹金红色的微光。
数秒之后, 他直起身向后退开两步, 无视血流不止的伤口,转身走进了漆黑的密林。
强烈的压迫感消失,时一沅看着姬司谕远去的背影, 瞥一眼落在地上的背包,摸了摸几乎要错位的颈骨,低声道:“也没见你手下留情。”
她错眼,看向完全被鲜血染红的右手,上面还残留着灼热的余温。
人的血液,不可能有这样的温度。
时一沅收回蔷薇刺藤幻化的匕首,伸出舌尖勾走溅到唇边的一滴鲜血。
尝到腥甜的瞬间,澎湃的火息以绝对强势的姿态侵入她的肺腑,时一沅全身上下的皮肤泛起被烈阳炙烤的疼痛感。
她微阖双眸,掩下瞳孔中浮起的淡淡血色,忽而察觉颈侧因强行动用蔷薇图腾之力而泛起的疼痛逐渐消退。
时一沅睁开眼,注视着姬司谕消失的方向,缓缓弯起了唇。
小奶猫从她的肩后探出脑袋,吐出带着倒勾的小舌头,小口小口舔掉她侧脸上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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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沅!”祁焕从山坡上冲下来,急急停在湖边,双手向前扑腾了两下。
眼看着他要一脑门栽进湖水里,时一沅大发慈悲拽住了他的衣角,将人拔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