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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花鳗恋爱(77)

作者: 刘汽水 阅读记录

他在无数次被分手的痛苦里反复被腐蚀了。

他怕自己一置气,她真就跟老鼠人在下水道过一辈子,难道他要一辈子半夜惊醒时想起这件事都气得呕血吗?

明明他才是被分手的那个,怎么受惩罚的是他?这合理吗。

所以去他妈的体面!

就算大吵大闹、歇斯底里互相攻击,一条一条罗列对方在关系里的罪证,把融在彼此身体里掺着血一样的爱意都捣烂切碎,像晾晒鱿鱼那样暴晒在日光之下,拉着路边每个人都来评理。

就算把江杨打成肉泥,把送她的礼物全部绞进碎纸机。就算第二天上新闻股价暴跌市值蒸发十个亿,也好过这样不咸不淡地分手,再看她不明不白地奔赴其他人,而他连吃醋的立场都没有。

去他妈的体面!

就该像拼刺刀一样把架吵完,总好过让这些他不知晓的原因,在暗处腐烂发酵,全部烂成酸菜缸里的白沫。

……但他到底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要有身份自觉,不能因为私情,把股东架在火上烤。社会赋予的权柄既是荣耀也是藩篱,他早就把个人情感摒弃在公共形象之外了。

理智告诉他,他做不出来。

要不就让她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竭尽所能践踏、侮辱他最后的留恋,扮演一个绝情的毒妇,斩断所有可供追溯的来时路,让他成为一个绝对受害者,再也没有一点理由回过头来找她。

这样他或许很快就能走出来了。

可以好好回到他所在的位置,做回一个正常人。

这些臆想出来的剧情像电影一样在颅内轮番上演,好像他真的全部亲历了一遍,但他还没绝望,还没死心,还是不舍。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脊背微微一震,就像开悟一般,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从前有两三次,杨不烦跟他大吵大闹时是这种心情。

争吵的原因他已经淡忘了,当时她不依不饶歇斯底里,他甚至不明白她到底要闹什么,在闹什么。

隔着重重光阴,现在全明白了,这种认知层面的雪崩从不预告,因为此时此刻的他,站在了彼时彼刻的她的处境里。

她是想他们不能就那样算了,分手她舍不得,要忽视做不到,尖锐的隐患横亘在关系里,随时刺伤她。

她没有退路所以只能去闹,她想把隐患剔除,想把在一起的时间,用这种卑微、不体面的方式再延长一点。

此刻的顿悟引发后知后觉的钝痛,他想起她无奈的表情,转过身微微颤抖的脊背,以及那些发给他又很快撤回的消息。

可是现在明白,已经这么晚了。

杨不烦垂眼,看见他握住自己的手,第一感觉是愤怒,然后是悲哀。

她真是搞不懂男的。

既然现在他表现得好像很在意、很介怀,那分手那段时间为什么对她比陌生人还要冷漠?

分手后这么长时间他对她的冷嘲热讽,又算什么,他在做法吗?

他分明也会挽留也会失控,却任由当初的杨不烦一次次地挣扎失望难过。

他的爱是带着砂砾的饭,看起来是软的,吃完她是硬的。吃得不清不楚,走的不明不白,她只想换一碗。

“我们分手了。”杨不烦说。

江其深就这么看着她,用目光一寸寸将她仔细镌刻,那眼神极深极沉,好像有很多疼惜柔情和不舍。

他的眼神从来就很有迷惑性。

所以杨不烦并不和他对视,她逃避他的目光就像逃避过去那些孤独又心酸的岁月。

分手时她的做法是解决自己、绝不犯贱,而现在,她要像解决一个麻烦那样解决掉他。

第三十六章 :恋爱时光

“我们分手了。”杨不烦又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

“那你放手。”

“把我的东西还我。”

“我们已经分手了,还拿……”

“分手分手!你到底要说多少次分手!?我他妈听得耳朵都要冒血了。”

杨不烦也要被他吼聋了,不断有人看向他们,她只好退一步,答应去把小金鱼要回来。

她回去跟陈准说明情况后,两人就去车里把小金鱼取了下来,陈准体贴,没多说什么,只是问她需不需要陪她去,杨不烦摇头。

回到酒廊却不见人影,老张给她指了路,她才看见江其深正在疯狂洗手,表情阴郁。

老张担心但不敢靠近,跟杨不烦说好话:“小杨你劝劝老板,他现在这是只坏不好了……”

明明最近还去就医来着。

这种情况她熟,最严重的时候,江其深会弄出特别复杂的清洁程序,比如洗手必须洗够15分钟,指定洗手液、纸巾,不能有任何干扰、中断。

不能听见任何“脏”、“痰”、“屎尿”之类的字眼。

因为怕脏,不允许任何人碰他的个人物品,甚至禁止她去公共区域,去完要消毒,还要反反复复地确认。

他的个人物品摆放顺序不对都会引发强烈的焦虑,分手前有段时间都快把杨不烦折磨疯了。

劝他去就医,他都嫌治疗环境太脏,不去。

那段时间,杨不烦也查了很多资料,试过很多方法,有效的就一种。

她先打开之前收藏的粉红噪音,把小金鱼放进透明袋里装好,当着他的面给袋子反复喷上酒精,然后要求他进行4-7-8呼吸法,循环6分钟后,才把袋子给他。

江其深冲洗了一会儿袋子,面色好了很多,任由杨不烦拧上了水龙头。

看见她麻利地赶走看热闹的人,对他的一切都了若指掌,两个人就像长在一起的枝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却没想到有一天要这么生生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