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落枝(26)
沈小桃抬高了声音:“阿姨,您欠不欠我押金您心里没数吗?我们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合同上可都写着了,如果您今天不把我的钱还给我,那我只能去报警了。”
房东阿姨竖眉一挑:“你拿报警威胁我?”
屋内有人掀了珠帘走出来,穿着背心短裤的男人过来张望:“妈,是谁啊?谁要报警?”
沈小桃第一次看到房东阿姨口中海外博士男的真面目,男人长得又白又胖,头发油得黑亮,带着无边框的眼镜,打量着站在门口的沈小桃。
“她说我欠她钱!”房东阿姨见到了靠山,喊得哭天抢地,“儿子啊,妈不是那样的人。我和这小姑娘之间有误会,你先进去啊,乖。”
沈小桃抢道:“你是阿姨的儿子吧,来之前我还怕阿姨眼睛不好,不认识这上面的字,想着要不要让警察叔叔来帮她看看。既然你在家,你来帮阿姨看看吧。”
男人半信半疑,被房东阿姨推着往屋里走:“我妈不是这样的人……”
沈小桃身子依旧靠着门,她伸长了胳膊,半只脚踩上了房东阿姨家的门槛,想要男人看自己手里的合同:“不管她是不是这样的人,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从敲响这家的门开始,沈小桃就是有防备的,她特地将门压在自己身后,由自己把控这家的门开关。
她是个防备心特别重的人,可能是与自身的经历有关,也可能是社会上对女性安全意识的熏陶做的不错,总之,她始终没有踏进这个家半步。
沈小桃的胳膊被人一拉,踩在房东阿姨家门槛的脚往后缩,沈小桃差点摔倒在宁秉贺的怀里。
沈小桃有些茫然,她回头,看向赶来的宁秉贺。
“我们的时间也很宝贵,我女朋友前不久和我闹矛盾,要离家出走,没想到找到了这里。”宁秉贺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除了“破旧不堪”他想不出第二个形容词。
宁秉贺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房东阿姨,压着怒气道:“我们希望能妥善解决这场误会,如果今天之内解决不了,我们也不会再登门造访,而是会寻求必要的司法途径。”
宁秉贺不再与这对母子浪费口舌,而是压着沈小桃就往楼下走。
房东阿姨的儿子越看面前的男人越觉得熟悉,他近期爱上了炒股票,对国内财经消息关注得多,面前的男人正是他重仓置入的普慈掌舵人!
“你是……”男人后知后觉地尖叫了起来。宁秉贺拉着她走得很快,沈小桃只听见男人大声地叫道:“妈!妈!”
雨后的微风吹得小区的树叶哗哗作响,沈小桃被宁秉贺的大手钳得生疼,她起先是小声让宁秉贺放手,等到了小区公园见宁秉贺还是没有放手的意思,于是沈小桃甩手:“宁秉贺,放手!”
宁秉贺真的放手了,他站在公园老旧的锻炼器材边上,与周遭格格不入,他语气里带着怒:“这就是你找的房子?玲珑湾哪里比这里差了?你要住这里?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沈小桃!”
沈小桃被骂反而没了脾气,她甩了甩被拽痛的胳膊,无奈地看了眼宁秉贺:“你是不是觉得我自讨苦吃?”
公园里有一处白色的长廊,长年的风吹日晒只给白色的漆面造成了一层磨损,好在另一端有攀延而上的紫藤花替它遮掩,瀑布似的紫藤从它的顶端垂下,一落千丈。然而另一端是紫藤花的根基,老干虬然如龙蟠,缠绕住的白色的漆面斑驳难看,都能看见里面被雨水打得没了颜色的砖墙。
“裘义的事也是,租房的事也是,你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沈小桃看向宁秉贺,“还是说你会觉得,看吧,沈小桃,这就是你离开我的代价。”
“其实这里的房子比我在上海住的好多了。”沈小桃说,“小叔,你见过椿象吗?我在上海的时候最讨厌夏天了,因为一到夏天,我的房子里就会钻进很多只乱飞的椿象,它们很容易受刺激,如果吓到他们,他们就会释放很难闻的气体。”
还有裘义。
她在上海遇到过比裘义更令人作呕的男人,裘义和那些明目张胆占她便宜的男人比起来,已经算是正人君子了。
宁秉贺问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联系我?”
如果联系他,他一定不会让她吃这种苦,他会动动他的金手指,供养着沈小桃,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
宁秉贺甚至不会同意她日后工作选择的方向,女孩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宁秉贺的“侄女”,那她只需要吃喝玩乐,做个不经人间世事的二世祖就行了。
可如果那样,她就不是沈小桃了。
她将永远是宁秉贺的“侄女”。
那时的沈小桃,想争取一下和宁秉贺之间更多的可能性。
如果那时的她需要是两人关系之间更多的话语权,那现在的她要的是对自己人生的绝对主宰权。
沈小桃说:“我不知道我该以什么身份找你?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么?”
沈小桃还是没有说出口,面对宁秉贺,她总是言不由衷。
宁秉贺开口,他说:“小桃……”
沈小桃不想看见他愧疚的神情,因为她会心软!
简直莫名其妙!
她的父母都没有为她天崩地裂的人生愧疚过,平白无故养她五年的宁秉贺反而为她的悲惨经历而感到愧疚。
沈小桃觉得这个世界简直是疯了!
沈小桃背对着宁秉贺眨了眨眼,试图缓解偷偷发酸的眼睛:“其实今天你不来我也可以解决这件事的,房东阿姨很爱她的儿子,她的儿子是个学历很高的人,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妈妈犯这种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