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她(131)
江慎儿思忖一番,自言自语说:“今时不同往日,你们大燕国朝局动荡,新帝登基后,首先解散革除了绣衣卫,司徒空死了,段刈辞官,如今宁玦在京的势力微弱,靠些旧交恐怕也只能保证你兄长在牢狱中少受苦楚,若想脱罪,确实还需官职更高一阶。”
想到什么,江慎儿忽的眼神一亮,开口出主意道:“若是宁玦登擂拔得头筹,得王爷看重,岂不是也能帮你?”
白婳沉默半响,额前冒汗,支支吾吾回复:“我……我怕公子得知真相后,会怨怪我刻意接近,目的不纯,将我厌弃,我……不敢赌……”
真是拧巴。
江慎儿啧舌摇了摇头。
这些年轻人,洒脱无畏的程度居然还不如他们老一辈。
想当初,她一眼看上了司徒空,痴迷他俊美无俦的皮囊,迷恋他以一敌百的剑法,更慕强地想要与他相识,结果打听得知,他早已成亲有了发妻,她不甘心,直接上门找上宁柳宣战,要与她争抢一夫……
往事不可追,年轻时冲动莽撞,无知无畏,也有点不要脸。
如今回想起来那些荒唐事,倒是不后悔,但多多少少有些臊得慌。
到最后,心中徒留一丝感怆。
司徒空不在了,宁柳也陪他去了,江慎儿自问自己,若换做是她,有没有撞棺殉情的勇气,或许有,也可能临时犯怂,她不知道。
收回思绪,江慎儿叹口气,看向白婳睡得不安稳的睡颜,罕见有兴致去管别人的闲事。
年轻时,江慎儿曾与司徒空有缘结伴同行,自然从他口中听闻过不少他那位天赋异禀好徒儿的事,司徒空爱徒如子,为其操碎心,一会儿怕他过于孤僻没朋友,一会儿又担心他不跟女娃子玩,等将来长大后容易被漂亮姑娘骗感情。
江慎儿喜欢与司徒空聊天,哪怕他聊的是她根本不在意的事,依旧会听到格外认真。
因此,她对宁玦是了解的,最起码,相比他了解自己,江慎儿了解他更多。
很多年前,司徒空与她说起过,自己平生有三大心愿:
一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二是将孤鸿剑式发扬光大,三是能亲眼看到徒儿成家。
第一个愿望,司徒空需要的人不是她。
至于第二个愿望,他自己就能独立完成。
唯独第三个愿望,司徒空到死没有实现,那是他闭眼前,依旧心怀遗憾的事。
江慎儿眼神黯淡了瞬,随后将手中的鸿雁剑重新放回白婳手边,站起身后,她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如果没有外人助力推一把,还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要彼此憋瞒心事多久,既如此,倒不如由她来做回好人?
就当是为完成司徒空的第三个心愿。
如今也不能说是心愿了,更准确说,是遗愿 。
……
一波来历不明的悍匪,趁夜闯进虢城,不杀不掠,唯独将天玑阁前前后后围堵得水泄不通。
其中有擅用毒者,提前潜入天玑阁厨房,在饭菜中下了迷药,之后里应外合,不费吹灰之力破了天玑阁的大门。
进门后,匪徒们将天玑阁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掘地三尺地寻人,过程中难免将其他牢房暗室里的犯人放走,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最后趁天亮前安然退出城去。
第二日,天玑阁入夜被袭一事传遍大街小巷,甚至惊动了南闽皇帝。
小皇帝无法容忍悍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造次,尤其天玑阁还是他看重的情报组织,于是气恼之下连发口谕,急召江慎儿入宫,同时命令成王领巡防营三千人务必彻底剿清匪徒。
在巡防营整装出城之际,先前伪装成悍匪的茶铺伙计们换回平常装束,与官兵们擦肩而过,不动声色重新潜回城中,继续商量寻人计策。
几人围桌,面色皆严肃。
陈复率先开口:“我们原计划本是全程低调行事,没想到如今连南闽皇帝都惊动了,是我办事不利,没提前安排周到,竟叫阿芃姑娘陷入险境,眼下不知安危。”
闻言,郭忠面色愧怍更深,他黝黑的一张脸耷拉着往下垂,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
“复老弟,此事与你无关,怪我才是!是我带阿芃姑娘过去的,之后却一门心思对战,全然忘记管顾阿芃姑娘。”
说完这话,郭忠小心翼翼觑看宁玦的面色。
自从阿芃姑娘失了踪影,宁公子脸色便一直沉得骇人,浑身更散着低温冷压,叫他不敢搭话,更不敢与他对上眼神。
陈复没接话,九秋在旁宽慰众人道:“阿芃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更何况如今我们可以确认,她并没有被江慎儿关在天玑阁内,如此,江慎儿肯定另有谋算,既然她还想要利用人,便不会随便害了阿芃姑娘的性命,眼下她定是安全的。”
宁玦心情烦郁,惴惴难安,原本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但九秋一番言语,还是叫他沉重的心事稍微松缓了一些。
宁玦表态道:“不怪你们任何人,你们都是为我拼杀奔忙,无论如何,我都要多谢弟兄们的辛苦付出,九秋说得对,阿芃一定不会出事。”
郭忠与陈复对视一眼,稍稍安心,但他们两个大男人也说不出什么好听宽心的话来。
这种时刻,还是要看九秋。
九秋附声:“我们再等等吧,江慎儿行事诡怪,连南闽皇帝的口谕召见都敢不应,不知眼下在筹谋什么,说不定这次都不用我们主动去找,她筹谋好后没准会给我们传来消息。”
九秋这话,自然是劝慰成分居多,但没想到居然真的会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