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书(119)
“聂大人说笑了,勾娘这两日染了风寒,不愿传染给我这身弱之人才蒙着面纱……”
曹野一看这架势,聂言又开始试探勾娘,未免夜长梦多,他话锋一转:“说来也奇,自从来到这越州的地界便一直不太太平,先前我还当是那五通作祟,但现在看来,江南虽是富庶,但却也招邪祟啊。”
“哦?此话怎讲?”
聂言想到先前五通观被砸,眼底不禁一冷:“总不会是……贤弟此去寻找仙人髓路上,又碰上了怪事吧?”
曹野正等着他问,立刻便从怀中拿出了十年前驿站九尸案的案卷推了过去:“聂大人,我已经查清了那尊佛像来历,说来着实是有些不祥……”
因十年前案卷过于简陋,这回在见聂言前,曹野还特意让王杆又补了一份当年现场的详尽记录,与旧时案卷混在一起,只为将十年前之事说得极尽可怖血腥。
而果不其然,聂言才看了两页眉头便皱了起来,还未说话,曹野又命勾娘拿来了当日他们在州署仓房里找到的麻袋,打开后,里头无数只鬼像面目狰狞,曹野微笑道:“聂大人可知,这是何物?”
十年前阮云夷平乱之际,聂言虽然还未及首辅,但也已经是通政使,每日都在御前助皇帝处理奏章,又如何能够不知这让神启帝烦扰多日的天罗鬼像?
他神色一凛:“莫非……”
曹野好整以暇道:“不错,这尊黑弥勒正是天罗遗失在外的‘圣物’,被一伙盗匪寻来想卖个好价钱,却没想到还没等这九人迈出那驿站一步,他们就因为分赃不匀全数死在了客栈里。”
既然聂言笃信鬼神,那便让他信个够好了。
曹野看着聂言愈发凝重的脸色只觉好笑,可惜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故作叹息:“都道天罗害人无数,以活人祀鬼,也不知是不是作孽太多,遭了天谴,就连这天罗门里带出来的死物都是如此邪性,这一伙盗匪不知其中利害,结果就是九人一齐惨死在那驿站里,当时捕快寻来时,一个个连眼睛都闭不上……”
聂言也没想到这传闻中的仙人髓竟会是如此出处,皱眉道:“那尊佛像既是天罗圣物,又怎会流落在外……”
“或许是因为,它确实有些邪性吧。”
曹野说着,递过了记录徐大胆死状的案卷:“当日,去那驿站收尸的衙役里有个名叫徐大胆的,见财起意,竟是将那佛像私藏了,而此后不久此人便惨死在城内河中,死时尸体被绞入了水车,以至于连个全尸都没留下,还叫河旁的店家喝了一个月的尸水煮茶……”
看着案卷上记录惨状,便是能言善辩如聂言竟也一时失语,曹野这时又不紧不慢道:“在徐大胆死前,他似是也察觉自己被邪祟缠身,将那尊佛像送给了别人,有人看到他进了越州一户铁匠家中,而此人不但擅长铸剑,还酷爱收藏古董……”
“五通惨案。”
事到如今,聂言自然也想到了。
现今算来,加上五通惨案,这尊佛像竟已经牵扯进了二十条人命,其中甚至大多数人都死相凄惨至极。
聂言暗自咬牙:“也就是说,你们其实并未查到这尊佛像下落?”
曹野无奈道:“在五通惨案发生后,这尊佛像就下落不明了,不过想必,下一个拿到它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聂大人,你应当很清楚,神火将军是皇上赐给云夷的封号,而云夷正是剿灭了天罗之人,此物既是出自天罗,你真的觉得,它会是神火将军的仙蜕吗?”
从头至尾,曹野并未提及半句天罗余孽,只因他很清楚,此事尚无实证,若是让皇上知道,当年平乱并未斩草除根,只怕会节外生枝。
而聂言沉默半晌,却是忽然笑了:“是啊,如此邪祟,定然不会是神火将军仙蜕,不过,既然是天罗的邪物,流入民间总归是个隐患,朝廷想将它找回,应当也并无问题吧?”
“聂大人所言极是。”
曹野一听就知,诡诈如聂言,这便已经给自己想好了退路,非但如此,经他这么一说,这般邪物流入民间,仿佛也成了曹野过错。
毕竟,皇帝命他清查民间左道妖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天罗余孽,而寻回这尊害了二十条性命的天罗圣像,似乎本来就是曹野分内之事。
真不愧是聂言。
曹野心中暗叹聂言果真是他爹教出的门生,颠倒黑白几乎是手到擒来,也不难想象,如此行事作风放在朝中,那些朝臣为了保命,自是只能对聂言马首是瞻。
如今,曹野不过是七品小官,当面顶撞聂言无疑不妥,闻言也只得说道:“此物已然下落不明十年,聂大人,皇上此番派我清查邪教并未设立时限,相信皇上应当很清楚,此事任重而道远……”
他看着聂言,虽然此人脸上带着笑,但曹野很清楚,聂言此时的心情恐怕称不上好,甚至还在想该怎么弄死自己。
本想要借他之手弄来仙蜕,结果非但寻找的是件天罗教外流的邪物,还平白落了个把柄在曹野手中。
而果不其然,聂言的声音顷刻间便冷了下来:“是啊,贤弟此行艰险,就更要摒除杂念,至少,不能让江湖上的邪门歪道迷了双目。”
不好。
曹野心下一凉,果真,聂言一抬手,走廊上便已传来数道脚步,似都是聂言所带暗卫,而曹野余光里,勾娘的手也已经按在了棒槌木柄上。
聂言笑道:“贤弟,为兄也是为你好,毕竟,若是你身边真有乌梁的探子,那一旦你被此事连累,只怕连裴大人都要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