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柳靖的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当年安常宇二话不说的离职,是我费尽心思才请来的唐总。现在线下渠道稳住了, 你居然过河拆桥?你不怕寒了其他员工的心吗?”
柳靖故意说得很大声, 就是想引起公司内部矛盾。虽说是个人都知道上头分了好多派系, 但销售部如果知道自己上司被打压, 同样会心生怨愤。
本来销售的奖金就因为线下转为线上而大幅缩减,如果再有人说, 他们奖金少并非大势所趋, 而是楚衍党同伐异的结果, 他们自然会想办法给楚衍找麻烦。
这一招, 柳靖用过很多次了。然而,这次还没等他继续唾沫横飞, 忽听“砰”地一声, 总裁办公室的大门被重重关上。所有人都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 包括办公室里的两位。但等他们顺着声音看过去时, 门已经关上了。
而门外,侯东澄面无表情的扫视全场:“热闹好看吗?”
我去!真少爷发飙了。所有有意无意路过的员工纷纷低下头,装作忙碌的样子, 赶电梯的赶电梯,整理文件的整理文件。
闫晓玲冲着侯东澄竖起个大拇指,厉害了我的真少爷,秘书处的培训没白学。反应比她还快,且气势比她个小秘书凶悍多了。
办公室内,被关门的巨响打断的柳靖,情绪都不连贯了。思路不免岔去了另一个方向——闫晓玲是疯了吗?敢这么不给他面子!老子收拾不了楚衍,还收拾不了你个小秘书?
但楚衍却是很快猜到了是谁动的手。柳靖来找茬,他的秘书肯定不会让别人看热闹。因此秘书处大概率会来关门。
但秘书毕竟只是打工人,即使关门也是轻拿轻放,尽量削弱自己的存在感。那现在秘书处还有谁敢拍总裁办公室的大门?除了侯东澄,没别人了呗。
楚衍险些笑出声来,他哥确实长进了,知道了管理与吃瓜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没有真理越辩越明的选项。一切争执,最好先小范围摁住,解决了再往外通知。
看见楚衍脸上的笑意,柳靖的火气蹭蹭往上涌。既然楚衍的人关了门,那他也懒得装出凛然大义的模样,当即沉下脸来,阴恻恻的道:“你现在翅膀硬了,所以敢跟我们玩独断朝纲了?你擅自变更公司副总的工作与权限,问过董事会的意见了吗?”
楚衍挑眉:“擅自变更?开拓线下渠道,难道不是唐总的工作?”
“放你妈的狗屁!”柳靖直接开骂,“谁不知道散装产线早晚要放弃?你分明在假公济私。”
“柳副总!请注意你的言辞!”楚衍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谁说公司要放弃散装产线?我们既然已经承诺过相关部门,尽可能的保障老员工的岗位问题,就绝不能食言。如若柳副总执意在公司里散播谣言,那我必定是要请示董事会的。”
柳靖一噎!散装产线一直是妙言的心头刺。说句到家的,把那两条旧产线砍掉,他管理的难度都要下调几个档次。因为散装产线还是上世纪90年代从国外弄回来的淘汰品,真要追溯,生产年限都得到1971年。
那倒霉产线结实倒是挺结实,几十年过去了,每每故障,敲敲打打几次又能重新运转。但整个产线占地面积广不说,还噪音大、全手工操作,更得养个维修班,但凡是个干企业管理的,都得看这玩意儿不顺眼。
但恰恰因为落后,才需要一大堆工人,才能解决让政府头痛的就业问题。
否则都像楚衍引进的那条安心裤产线一样,全程只需要2-3个高级技术工人。那散装产线相关的千多号人怎么办?妙言总共不到两千人,散装产线占了一大半。其人员臃肿程度,可谓不是国企,胜似国企。
这里面当然有很多历史原因,比如说散装产线的工人都是跟着侯子芳一起奋斗过的女工,她们到了退休的年纪时,侯子芳亲口答应让她们的女儿来顶班。
这就导致目前散装产线的女工基本都是40岁上下,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真要全裁了,侯子芳的老朋友们,如何能安享晚年?
此外,侯子芳是有点子妇女解放思想在身上的。她当年做卫生巾,就是因为草木灰和卫生纸不仅容易引发感染,更是极大的干扰着妇女们的工作。妇女们想要撑起半边天,就绝不能被月经拖了后腿。
而今,底层仍旧有无数妇女用不起高档卫生巾,如今市面上仅剩不多的旧产线,几乎是解决她们困境的唯一途径。如果侯子芳在世,她是绝不肯放弃的。那一向把侯子芳当指路明灯的黎世建又怎么可能放弃?
为妇女谋福利是妙言的企业精神。放弃了曾经一起奋斗的女工、放弃了底层挣扎的妇女权益,那妙言还是妙言吗?
纵然楚衍身为男人,对这方面感触不深,但他也知道,妙言能有今天,离不开第一代人的努力。真把散装产线干掉,才是真正的过河拆桥。
因此,他让唐志勤组织人手去调查下沉市场,制作相应的方案,固然是给唐志勤一个充分的暗示,让他做好心理准备;但,同样也希望唐志勤真能做好研究,他才方便与嘻嘻见面,真正寻找出一条可行的路径出来。
何况这对唐志勤真的是坏事吗?线下渠道,下沉市场才是大趋势。楚衍让他带薪为他自己的将来铺路,有何不可?
唐志勤不过是个打工人,妙言干不了,有的是厂子能干。但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信息与渠道,永远是他自己的。
楚衍自认自己做得还算体面,相信唐志勤也不会有多大意见——他自己站错了队,作为一个成熟的打工人,就得有被踹走的觉悟。这是最基础的商业规则,唐志勤不至于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