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是个初中生(122)
“冷静,深呼吸——”
然而,那吸进肺里的空气却如同一股诡异的洪流,裹挟着考场特有的味道:木质桌椅的油漆味,仿佛是古老森林中腐朽树木的气息;隔壁同学涂改液的香蕉水味,恰似一群热带猴子在欢快地嬉戏;而自己校服领口传来的,昨天熬夜时打翻的咖啡渍的酸苦,宛如一阵苦涩的暴风雨,无情地冲击着她的味蕾。胃部突然一阵痉挛,如被一只凶猛的巨兽紧紧咬住,喉头涌上一股铁锈味——她这才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已将口腔内壁咬得鲜血淋漓。
“还有十五分钟。”
监考老师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飘忽不定。杨筱彤茫然地凝视着自己的试卷,犹如置身于迷雾之中。选择题的空白处如一片片荒芜的沙漠,计算题的答题区则被涂满了杂乱无章的草稿,最后又被全部划掉,宛如一片遭受雷劈的焦黑树林,满目疮痍。
她的右手突然像风中的落叶般颤抖起来,圆珠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仿佛是她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当她弯腰去捡笔时,额头猛地撞到桌沿,一阵刺痛袭来,却如同一股清泉,让她的头脑瞬间变得异常清醒。她的余光瞥见前排同学的答题卡,那密密麻麻填满的黑色方块,整齐得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方阵,刺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完了。”
这个念头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劈进天灵盖。她如同被惊扰的小鹿,抓起笔胡乱地填完剩下的选项,笔尖仿佛一把利刃,无情地划破了两处答题卡。当写到最后一道大题时,她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糊,仿佛被一层薄纱所笼罩,一滴汗珠如断了线的珍珠般砸在卷面上,“5.6g”的质量数据瞬间被晕染成一朵墨色的花。
下课铃炸响的刹那,杨筱彤像被点燃的火箭一般,几乎是弹射起来的。椅子腿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犹如一把利剑划破长空,引来几道诧异的目光。她顾不上整理试卷,如疾风般抓起书包,像离弦的箭一样往外冲。
走廊的阳光亮得可怕。有男生在身后喊:“杨筱彤!老师让你……”
她没有回头,越跑越快。
“不要现在……至少不要在这里……”
鼻腔里如潮水般涌上熟悉的酸涩,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鹿,猛地拐进教学楼后的灌木丛,膝盖重重地磕在水泥花坛上。疼痛如一把利刃,终于扯断了最后那根弦。
蜷缩在冬青树丛后的阴影里,杨筱彤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把手背塞进牙齿间,狠狠地咬住。
咸涩的液体像决堤的洪水,流进嘴角,分不清是汗是泪。书包从肩头滑落,露出里面露出半角的《中考化学速记手册》——扉页上自己写的那句“我一定可以”,此刻却如嘲讽的火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仿佛是最恶毒的嘲笑。
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犹如催命的符咒,让她的呼吸瞬间凝固。
“杨筱彤同学?”那是监考老师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你在吗?”
灌木的叶片在眼前疯狂地晃动,她透过那狭小的缝隙,瞥见老师锃亮的皮鞋在原地像陀螺一样转了个圈,然后缓缓地向着远方走去。直到那脚步声完全消失,她才如释重负地松开那已经被深深的牙印占据的手背,眼睁睁地看着那圈泛白的痕迹,宛如一朵盛开的血花,慢慢充血变红。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得像一块铅灰色的幕布,沉甸甸地压在人们的头顶。
杨筱彤拖着书包,像一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缓缓地走在路上。这时,第一滴雨宛如一颗冰冷的子弹,无情地砸在她的鼻尖上。她没有加快脚步,反而将那张露出书包的、被揉皱的试卷往外抽了抽,仿佛那是她内心深处无法言说的伤痛。
雨水如决堤的洪水般迅速浸透了纸张,“41”的红墨水像被释放的恶魔,肆意地洇开来,顺着褶皱流淌,犹如一道道细小的血痕,刺痛着她的眼睛。有辆轿车如离弦之箭从身边疾驰而过,溅起的水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无情地割裂着她的校服裤腿。她麻木地低头看了看,然后继续迈着沉重的步伐,如同行尸走肉般往前走。
便利店屋檐下躲雨的情侣宛如一对甜蜜的鸟儿,正在叽叽喳喳地笑闹着,男生小心翼翼地把冰淇淋喂到女生嘴边,仿佛那是一颗珍贵的宝石。杨筱彤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了两秒,突然,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初二那年考了全班第五的场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妈妈那灿烂的笑容也如同一束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她的心房。
“那时候……”
喉咙里仿佛哽着一块坚硬的石头,她抬起手,想要抹去脸上的泪水,却发现分不清擦掉的是冰冷的雨水,还是那如潮水般汹涌的回忆。
如珠帘般的雨水顺着杨筱彤的发梢滴落,在玄关的地砖上积成一小滩水洼,仿佛一面镜子,倒映着她苍白的面容。
她如雕塑般站在门口,手指还僵在门把手上,耳边是电话里班主任那仿佛来自九幽地狱般模糊的声音:“……筱彤妈妈,她今天考试中途跑出去了……”
张佳慧像雕塑一般背对着她,肩膀紧绷得好似拉满的弓弦,攥着电话线的手指关节发白,仿佛那是她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好,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电话挂断的“咔嗒”声,犹如一把利剑,刺破了安静客厅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杨筱彤的呼吸瞬间凝固,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