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唤我一声小叔(35)+番外
或许,人性本就是复杂的。
很多时候,孙芳菲的确很可恨,可这一刻,江朝朝又觉得她有点可怜。
尤其是现在。
她因为江朝朝说的那句话,沉默了一瞬。
她闭上了嘴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自家郎君身上瞥,心里更是期盼着,他能够以一家之主的身份,阻拦、甚至是低斥江朝朝一番,让她不要这么目无尊长。却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江宗文心里的一枚弃子。
这一刻,她的确有点可怜。
但可怜归可怜,可恨归可恨。可怜并不能将她昔日对她的那些伤害给抹掉。所以,就算是她很可怜,也
江朝朝垂下眼眸,眼不见为净,说:“无论如何,怙恃尽失的我,是在叔父和婶母的照拂下长大的。以往的很多事情我都可以不计较,但唯独一点,不能不算。”
左右,她方才说起的那些话,都被杨茂听了去。她可以不计较,但杨茂是一定会将这桩桩件件悉数传于舅父耳中。
至于舅父要不要计较,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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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朝朝说话期间,江宗文和孙氏始终惴惴不安。他们知道,江朝朝今日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今日的种种举动,和平时的行事方法完全不一样,让人猜不透她下一刻会做什么。
她那张嘴也像是吃了仙丹,舌灿莲花。前一刻,还在说一些华而不实的好听话。突然之间,说出的那些话像把刀子,戳破他们刻意在人前营造的面皮,直击心脏。
她甫一开口,两人心生惴惴。
直到听到她说完最后一句话,悬着的那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无论如何,她不准备放过江家就是了。
江朝朝没去管他们夫妇二人的眼底官司,更是收敛去所有的情绪,苍白的面颊泛着些许不近人情的清冷,缓缓开口,声音却莫名带着几分干涩的沙哑。
“自古以来,女子生产无一不是在闯鬼门关。
我母亲没挺过来,是她的运气不好。当然,婶母也可以像之前那样,骂我是个克死自己父母的丧门星。
您是长辈,说的这些我也认。我母亲的确是因为我才丢了性命。
尽管我对她没有半点印象,但这并不代表,我不爱我的母亲。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回我的母亲。
叔父与我父亲是亲兄弟,论关系,婶母与我的母亲是妯娌。
或许我母亲生前同你不怎么亲近,可婶母方才,当着我的面,用粗鄙不堪的言语来侮辱她,朝朝实在不能忍。”
动情之处,江朝朝哽咽了一下。
事情是她故意挑出来的,但这些话,却是真心实意的。
江朝朝年龄小,不知道上一辈的恩怨,更不知道孙氏曾心仪她的父亲。
江宗文的脸色却逐渐变得阴沉。
在场的所有人中,除了孙芳菲本人,也就只有江宗文知道,孙氏为何会那么记恨景润长公主。可他也只是变了变脸色。毕竟,这关乎到他的尊严。
江朝朝稍微缓了口气,语气骤然变得冷冽,在场的人听了,无一不跟着心惊。
“就算抛去妯娌这层关系,看在朝廷每年派发给我父亲的巨额抚恤金的面子上,婶母也万不该在一个女儿面前议论她的母亲。”
抚恤金这三个字,让孙芳菲整个人都跟着晃了几下。
汴京的花销几乎是澶州城的五倍,如果没了江宗保的抚恤金支撑,他们家的生活将立即会变得拮据起来。
她怎么也没料到,江朝朝来到汴京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她手里抢走抚恤金。
孙氏的眼珠胡乱转悠了两下,刚想张嘴说些什么,注意到江宗文皱成一团的眉头,她终究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知道,江宗文每每流露出这个表情,都是他心里极度不耐烦的写照。
“归根结底,是婶母——”
莫名的,江朝朝不想让江宗文这个时候从这堆麻烦事抽离出来。尽管他是她的亲叔父,但他这种大难临头就把自己的妻子推到最前面的行径让江朝朝从心底里唾弃。
她稍作停顿,视线草草从江宗文身上略过,又说:“归根结底,是婶母和叔父不喜欢我、心里容不下我,却又不得不囿于世俗的眼光,将我收养在家里。”
“误会,这都是误会。”
江宗文察觉到江朝朝想要与他们割席的意思,着急忙慌解释道:“以前,或许是有很多地方忽略了你,但朝朝,我是你亲叔父,如何会容不下你。以后,我们一定更加尽心对你,如何?”
他的神情、言语,满是对江朝朝的挽留和讨好。
江朝朝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说道:“无论如何,今日之事,我们双方都不可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龃龉既生,也就没有和睦相处的必要的。
毕竟只是表面上的和睦。”
不等江宗文和孙芳菲发声,江朝朝又说道:“刚好,今日上官大夫和这位大人登门,便让他们二人做个见证。”
一边说,她一边转动脑袋,视线依次从杨茂、上官清霜身上略过,最后又回到江宗文夫妇身上。
目光如炬,没有半点情义可言。
“既然叔父和婶母从心底里看不上我和我母亲,那么此后,我也不会死皮赖脸继续住在你们家里。
自今日起,我将搬离江府。”
话落,她朝浣珠招手,浣珠乖觉走上前。
她抬手从浣珠头上拔下她尚未卸下的发簪,在众人惊愕和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的注视下,呲啦一声,她割下一片衣角。
当然,呼吸差点停滞的,是杨茂。他以为江朝朝被这对黑心夫妇给欺负到要自我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