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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为辛弃疾义女后(299)

作者: 雪潺潺 阅读记录

这回我下了大决心,终于肯戒酒,是不是能叫你高兴一些呢?

辛弃疾又去看辛赣的表情。

但这次也不令人意外,辛赣仍然只是笑着。

而那双静如湖泊的眼睛,却没有一丝涟漪。

也是啊,年少情热,过则为灾。

原先的火焰有多炽热耀眼,在离场的时候就会留给被灼伤双眼的人多少黑暗折磨。又哪里是一时半会能消解的呢。

辛弃疾便只好微微地笑了。

半晌,他终于揽着辛赣的肩膀,决定祭出最后一招。

“那么,我再说一句,你听听这句如何呢?”

他拿余光偷觑着辛赣的脸色,一边露出和方才的戏弄完全不同的表情,慢慢地,轻声道:“‘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④...”

而这一回的词终于起了效果。

辛赣反应敏捷,几乎立刻便转过了头。

他面色上的惊讶、痛苦混杂在一起,虽然像浪花一样,立刻消失在冲刷变化中,但却没有逃过辛弃疾的双眼。

“哎,哎,先说好,我知道这是你写的,但我可没有故意偷看你这首词啊。是你写好的词放在桌上,被风吹到窗外,我经过想帮你捡起来,不经意就看见了上面的字。”

虽然辛赣没有说话,但辛弃疾哪能看不出他眼神里的意思,赶紧解释一番,拿肩膀去撞辛赣的,“三郎啊...爹爹真不是故意的嘛。”

辛赣看起来不像高兴,但也不像很生气。

他现下最令人捉摸不透的就是这一点——也不知是何时养成的这个习惯——他的一切喜怒哀乐都不愿表现于面上。

只能听见他平静答复的声音:“看来当时的风很愿意助父亲一臂之力啊。”

辛弃疾说话没过脑子:“那也没上次把你卷到潭娘屋子附近的那阵风得力嘛...”

随后见辛赣露出近乎无语的表情,辛弃疾才猛然一咳:“咳咳...我是说,你这首词写得真不错,有爹爹我的七八分了,真叫爹爹骄傲!”

说完赶紧笑哈哈地搂着辛赣肩膀不放,把他拐到另一个话题上去,“还有后面那句,‘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更是凄美清绝,不愧是我家三郎,不光睿智聪颖,还有过人容色,更有你爹我的八分文采!...”

说着说着,倒把自己给说高兴了,辛弃疾便背着手、哼着歌,跑到阑干前去朝即将出发的莲心一行人挥手致意,向她们道别了。

“莲心,玉娘——在临安好好的啊!”

而辛赣在原地停了片刻,才半蹲下,将方才从辛弃疾袖中掉出到地上的字纸捡起,安静看了一会儿。

这确实是他所写的词。

而将它揉了扔出窗外的理由...

很难理解吗?

看到它的每一刻,他都感觉回到了当时那幽蓝的茶山寺禅房中。

每一刻都如此煎熬,如此肝肠寸断。

他将纸上的褶皱抹平了,慢慢去重读上面的字。

“...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肠已断,泪难收。相思重上小红楼。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

傍晚寒鸦归巢,一片愁绪,塘边柳却绿意萌发,显出温柔。

如果不是当下我的心正在经受如此离别之痛苦,我是不可能相信世上有人会因为伤心而白头的。

肝肠已然寸断,别泪却难停止,思念着你的我一次次重登上我们旧日的小楼。

明明知道你的身影已经被山脉遮断,却仍然控制不住我自己不停倚阑远眺的视线…

每一字,每一句,几乎都像是呕出了心、沥出了血才写下的一样。

痛苦简直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了。

他不得不深深呼吸几次,走到桌案旁,随手将纸稿放在烛火上,看着它一点点被火苗吞噬,直至化作一捧灰烬才松手。

他的手按在案上,脊背因为难以缓解的痛而弓起,头却抬起,瞧着远处的山峰。

尽管明明晓得莲心已经离开,但他已没办法压抑住自己望着远山的欲望。

在临安时,步步维艰,那么多的心思揣摩、殚精竭虑,但在深宫中的每一刻,只要朝莲心的方向看去,就像获得了勇气一样。

一份感情让人格外勇敢,也让人格外怯懦。更多的,让人格外委屈。

所以当她那么多次和他恳求,试图说服他时,虽然知道她只是想逃开,但他还是无法拒绝任何。

——他还能说什么,还能拒绝什么呢。

一份感情到了没有尊严的地步,是可悲的。但似乎没人能避免如此。

总听见人说肠断,说心碎。原先总以为是文学上的修辞,甚至觉得人矫饰过多。

但到了自己体味时才能明白,明明理智上晓得不可能肠断,却仍然五内如焚到频频去抚摸腹部,确认安好的时候,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断肠”。

辛赣的手按在腹部,近于无一丝表情,只是不着边际地想着。

造化钟神秀。

可一个人的血肉之躯究竟是有多强的自愈能力,才能叫断肠再续,才能叫他能爱上另一个人呢?

第142章 濠州,“美人刀”和“鬼灵心”。

然而就像事态的发展总是未必如人意一样,辛家这一场风暴,也没有完全朝着他们所预料的方向发展。

莲心离开上饶的十日之后,濠州被犯,官家得到枢密院禀来的消息后立刻召集各朝臣进行御前会议。

而之所以辛弃疾能知道这些消息,也并非是靠莲心传递,而是因为...

——急脚递将军情文书递到临安府后,官家当即传谕,急召辛家人返回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