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为辛弃疾义女后(313)
离开的时候,莲心头上佩戴的雪柳因为动作摇晃,慢一拍离去,掀起一阵馥郁的香风。
“好了,现在感觉好多了...”
而莲心自言自语着喃喃,深呼吸几下,在辛赣因为她的突然袭击而发怔,还没来得及恼火之前,便一鼓作气,将话一股脑都倾泻似的说了出来。
“我原本在的世界,是千年后的世界。它依托于这里而存在,却和这里并不一样。”
莲心深深呼吸一下,才艰难地继续道,“方才你说我研读佛法,确实不算全错。在来这里之前,我从不笃信佛祖,但来到这里,得到这些,我不能不相信...一切有为法,就是这样神奇。”
话音落下。
明明身旁都是人们嘈杂的笑吵声、火花呲呲声,以及摇着铃铛跳舞击鼓的喧闹声,可两个人之间却如此安静。
莲心熬不住,忍不住抬头去看辛赣的神情。
辛赣也看着她。
半晌,他面上的神色说不清是信了还是没信,只将莲心乱了的额发别到耳后,轻声问:“那么,你来到这里是自己的意愿还是被迫。”
安静了许久,莲心才艰难地张开干涩的嘴唇:“...被迫。”
辛赣的神情不像意外的样子,“那你还能回去么。”
莲心说:“不能。”
“还想回去么。”
“......”
于是辛赣就懂了。
“这个。”
他轻轻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嘴唇,“...也是因为你的世界和这里不一样么。”
莲心便低了头,心虚又小声着:“...算是吧。三哥,我...”
“我很想留在你身边。但我害怕啊,在我的世界里,我不需要依托于什么水轮、风轮、空轮,我依托于我自己。但在这里...”
莲心向四周看看,视线扫过的全是一家家的男女。
贫家女人左抱稚子,右牵女儿,跟着前面一身轻松的夫君而去;
满身绫罗绸缎的娘子戴着帏帽左闪右躲,避开人们的胳膊和手的触碰,小心紧随前面的郎君;
而街边的歌姬则卖力地展现歌喉,起舞时一边护着自己腰间装满赏钱的钱囊,一边转着圈避过无数只手,穿过无数人的指点语言。
“但在这里,我如果嫁给一个人,我就不得不依托于另一个人而存在。”
莲心着急地握住他的手臂,“我从没有把你当作‘别人’,但这不是心里如何想的问题,而是事实。事实就是这样存在...”
辛赣说:“我明白。”
看见莲心有些惶惑探究的眼神,他又重复一遍,“真的明白。”
又是许久的沉默。
莲心抱着辛赣的手臂开始发抖时,辛赣也侧过身来,另一只手按在莲心背上,轻拍了拍。
几乎像是个拥抱了。他的脸贴在莲心的头发上,闻到幽幽的香气。
他低了头,轻轻去闻莲心头发间的香气。
就在这一个瞬间,一切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原来如此啊。
人们的狂欢初歇,与他们同来的一行人坐在街边小铺中观景。
姜夔闲倚在铺子门边,低低吹箫,看着街上的如织人流,有人将壶灯高高悬起,挂到谁也碰不到的地方,叫它被吹得滴溜溜转,水似的光泼洒遍了整条街。
风将一切都吹得寒冷湿润。
“我舍不得你...”
莲心的鼻尖都被冻红了,将头靠在辛赣的胳膊上,心里有种撕裂般的痛苦,小声祈求他,“能不能不要放弃我,我也在试着克服呢...”
辛赣沉默着,用手指擦净她脸上的眼泪。
“哥哥也舍不得你。”
他说,“你一直以来,都知道的吧。”
莲心抽噎得说不出话,只能靠在他手臂上颤抖着用力点头。
“那就没事了。”
辛赣叹了口气,收紧了怀抱,他的下巴抵在莲心头顶,淡淡道,“你对抗不了世界,我也不行。就这样继续下去吧。”
...
这个夜晚很长很长。
当莲心收拾好心情,和辛赣找到众人所在的位置时,大家正在茶铺里,齐齐看着辛弃疾在大街上的样子。
——辛弃疾人已经彻底玩开了,跟着路边的舞姬跳起舞来。
他哈哈大笑,且舞且吟,放声歌唱一首词牌的调子。
因为人传人说出“辛帅正在此地作词!”的消息越传越广,围拢在这里的人也越来越多。
也许是因为舞蹈是最原始的语言,所以随着时间推移,最开始还只有辛弃疾和寥寥几个舞姬的身影在灯下光影忽闪,到了两盏茶后,里圈离辛弃疾近的人也跳起胡旋舞来。
直至花灯越点越多,起舞的范围也越扩越大。
从一处摊子前,到三家酒楼,再到一条街,能听见辛弃疾穿云裂石的高歌声的人都情不自禁随众人而动。
辛弃疾放声大笑,击鼓歌唱。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③...”
莲心也跟着人群,围着辛弃疾转圈跳。
就像太阳周围的月亮一样,她绕着辛弃疾轮转着,大约隔一炷香经过辛赣一次。
每次经过,她都笑着和他对视。
那种笑盈盈的、露水一样清澈的快乐,叫辛赣也情不自禁笑起来,托着下巴,回看向她。
一切都忽然顺心遂意了起来。
莲心满心的快乐,随着震撼天地的鼓声、乐声、歌唱声愈发卖力地转动起身子来。
方才有人发现李月仙出去许久还没有回来,姜夔怕是她被人流挡住了,便与众人说一声,起身去寻。
而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当他寻遍了小巷子,终于在最后一条能避开欢乐的人群而不受挤的暗巷里见到李月仙头上所戴的那只显眼的金蛾时,便不禁笑了:“知道你有钱,也不必这么怕我们给挤掉吧?好了,你出来这么久,大家都很担心你。我给你保管着头饰,咱们从小路回茶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