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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为辛弃疾义女后(90)

作者: 雪潺潺 阅读记录

米商屯粮,这是每个地方一旦有饥荒都会出现的事情。大大小小的官员里,浑水摸鱼者有之,爱民上折者有之,整顿经济者有之。

但只有辛弃疾这种雷厉风行的武人,才会有如此魄力。

而细想想,要救灾民,必须要快才行。其余方法不是不行,但哪有这样快见效?

故而辛弃疾跑到他家来,韩元吉也只因绞尽脑汁而烦恼,却并不觉负累。

韩元吉低头拿起支笔,又和辛弃疾反复讨论打磨起请罪折子了。

陆游近日正来韩元吉家中拜访,辛弃疾来的时候他刚巧去官邸了,但陆家四郎跟着韩元吉习书,所以现下也在。

看见辛弃疾这一府太守都为此事弄得头痛不已的样子,他实在疑惑,便左右看看,最后靠近辛三郎,悄悄问:“商贾位卑,就是太守得罪了他们,又能如何呢?”

正写字的辛弃疾有所察觉,看过去一眼,才收回来。

怕就怕的是将那些人得罪狠了。

商人逐利,攀起关系来如蛇随棍上,又快又好。

不起眼的商人背后也可能有大人物,甚至有的别说拍马屁了,龙屁也不是拍不得。

当今官家也许不至于受此裹挟,但别忘了,官家可不止这一位。

太上皇虽说早已退位让贤,但也就只是说说而已。这位的禅让,可不是打着就此养老的目的,而是要在不承担天子责任的同时,还要要求天子的待遇。

不见当今官家就曾十分不情愿地释放一个堪称“赃污狼藉”的贪官吗?

那贪官本是一地郡守,贪得都被贬为庶人,要到灵隐寺做侍候人的活了,却只是因为太上皇对官家的一句吩咐,便又一跃前往大郡任职。不光不贬,反而复升。

官家当时与宰相说的原话是——“太上盛怒,...纵大逆谋反,也得放他②”。

太上皇因为你我阻拦而大发雷霆,现在就是这贪官做过谋反的事,咱们也必须得放了他!

这对皇帝父子关系之微妙,可见一斑。

辛弃疾和韩元吉对视一眼,都苦笑着呵呵了。

一般别朝的官员给百姓施个米也要怕官家不快,也就罢了,现下他们这是有两个官家要应付。

更令人不得不考虑的是,若两位官家意见冲突了,他们又该听谁的呢?

辛弃疾在来的路上看着是在逗孩子玩,实际上在心里颠来倒去地将此事思量了几番,已下定了主意。

——官家怎么斗,那是他们的事。隆兴北伐的草草收场之后,明摆着官家就此就开始对武将冷了下来,也不喜欢用他们武人了。

辛弃疾在官场上尚是能逢迎的材料,都不得不几乎隔半年就换个任职,十几年,一半时间都耗在奔波赴任的路上。其他的武将,只有比他更受冷落的。

从官家的角度,这当然无可厚非。叫一个从武的人在地方长期驻扎,渐渐培植出自己的势力?官家就算不是宫廷中长大的,也不至于连这事都肯默许。

只是说着有道理,放在自己身上,真是很难不憋闷。

说实在的,要不是还有那一口没收复故乡的闷气憋在辛弃疾喉头,他已有心隐退田园了...

唉,那些都先不去说它。

眼下没空伤春悲秋,辛弃疾朝韩元吉拱了拱手,一本正经道:“韩公知道我的,打从近几年起,我就着意于农桑。种豆理田,这才是惠民的正事。”

韩元吉人老成精,和辛弃疾对一个眼神,捋须一笑,便建议:“何不作词呈与官家,以此明志?”

辛弃疾略一思索,点点头:“恰好晚辈在带湖所设陋舍新成,便以此为题,略作一首吧。”

他饮茶一盏,略坐沉吟,便笔走龙蛇,挥笔写下:

三径初成,鹤怨猿惊,稼轩未来。甚云山自许,平生意气;衣冠人笑,抵死尘埃。意倦须还,身闲贵早,岂为莼羹鲈脍哉。秋江上,看惊弦雁避,骇浪船回。

东冈更茅斋。好都把轩窗临水开。要小舟行钓,先应种柳;疏篱护竹,莫碍观梅。秋菊堪餐,春兰可佩,留待先生手自栽。沉吟久,怕君恩未许,此意徘徊。③

待看到“惊弦雁避,骇浪船回”时,韩元吉便已微笑点头了,看到最后,有“君恩未许,此意徘徊”时,更呵呵笑起来。

他拿手虚点辛弃疾,笑道:“幼安啊...”

这无疑是首佳作,通篇灵动可爱,开门见山。

开篇就描述一番新居建成,新居中的仙鹤猿猴都在埋怨他,这里这么好的家,你竟都舍得不早来?随后笔锋自自然然一转,臣欲告老,想要辞官退隐了。

但官家啊,我虽告老,却并不只是因“鲈鱼堪脍”的思乡之情才告。

为什么呢?是因为“惊弦雁避,骇浪船回”,有人要排挤、陷害臣,臣不得不退。

唉,真要退隐,也行吧,庄园中春日有香兰,秋日有茂菊,我应该是享受的。不是吗?

韩元吉略过下半阕的开头,跳到最后一句。

最后一笔,才是最妙之处。

是啊,我应该享受。

可是,就算我已说服了自己,我可以对别人的排挤忍让,我可以高高兴兴地索性退隐,但官家,你是不是也会不舍得我呢?

就像我也不舍得离开您一样?

韩元吉默默点头,不时抬眼看辛弃疾。

——认为武人出身的官员不如文人心思玲珑,一定是所有人最大的误会啊。

大人在一边轻声商量斟酌着,年轻的郎君小娘子在另一边半走神地玩叶子戏。

陆家四郎心思没在这个上头,偷听了韩、辛二人谈话半天,才意识到轮到他了,赶紧扔出一张“索子”,小声感慨:“这么肉麻...”话没说完,就被韩淲、莲心和三郎一人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