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星的人(112)
黎副总在附近的酒家招待她们吃晚饭。
饭桌上说到乌梁镇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黎副总问:“你们以前来过乌梁吗?”
骆星说是第一次来,“之前倒是去过隔壁的茂市。”
“那边离述洲挺近的。”
Nebula工作室创办的第一年,骆星和李似宜去茂市,也是谈一场合作。
谈完准备返程,骆星打开手机地图,意外发现这边离述洲很近,搭火车过去只有两站。
“似宜,我们去述洲看看吧?”骆星突然说。
李似宜不明所以,还是陪着她跑了一趟,实在不明白这座平平无奇的北方小城有什么可看。
连个像样点的景点都找不出。
她们漫无目的,走街串巷。
树影在夕阳里重叠。
车铃叮铃作响。
逛累了停下来,买了两根雪糕,站在天桥上,看桥下的车流、行人。
附近一所中学放学了,突然涌出许多学生,他们穿着统一的蓝白校服,背着书包。
人来人往。
骆星靠着栏杆远眺,仿佛看到一道多年前的身影,孤独地穿行在人群中。
李似宜扔了雪糕签子,实在纳闷:“你来这儿到底干嘛的?不会是被网上旅游攻略骗来的吧?”
骆星说:“我只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我有个朋友,是述洲的,我想看看他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什么朋友啊?”
“高中同学。”
“什么情况!男生还是女生,快说快说!”
“就是普通同学,普通朋友呀。”
他们都长大了,往前走了。
这几年骆星很少想起江云宪,但只要她不经意间陷入回忆,他就站在她的记忆里。
他的存在很特别。
像散发着樟脑丸味道的旧衣上,一行浅浅的针脚,平常难以察觉,却始终保留着一线游丝般的痕迹。
你低头翻开衣角就能看见,它缝在青春里。
*
告别黎副总,吃完饭回落脚的酒店,已经接近晚上九点。
骆星进门刚放下包,接到江云宪的电话,他回洛京了。
骆星摘了帽子和围巾,用肩膀夹着手机,听见他问:“你那边怎么样,还顺利吗?”
骆星说顺利,明天就回。
边说边走到窗前,把酒店房间窗帘倏地拉上,幢幢万家灯火被隔绝在外,“你回家了吗?”
“还在机场。”
江云宪的声音沉淀在机场一片嘈杂的背景音中,身边的助理说了什么,他简单给了个回应。
“早点回去休息哦,今天晚上不用加班了吧?”骆星坐在窗帘边的椅子上问。
……
这次出差订的双床房,小谷背对着骆星,正收拾自己的行李,实则好奇地竖起耳朵听着。
很日常的对话,没想象中的黏糊劲儿。
但带着一两分旁人难以插足的亲昵。
骆星打完电话,小谷抱着衣服站起来:“Alien,你现在要用卫生间吗?”
骆星摆手示意不用,“你先去洗澡吧。”
她又跟李似宜通了电话,等洗澡护肤,熄灯睡觉,已经快接近午夜十二点。
骆星没有认床的毛病,但这一晚隐隐有失眠的迹象,闭着眼睛许久也没有酝酿出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小谷翻身嘀咕了两句模糊不清的梦话。
窗外的风雨声似乎渐渐变大了。
第二天起床,骆星被闹钟和小谷一同叫醒。两人洗漱完去楼下粉店,吃了碗当地的特色粉,退了房间,准备出发。
因为天气不好,下雨的缘故,两人回程途中不想三番两次地转车,买了直达洛京的火车票。
骆星上了火车就开始补觉。中途醒来跟小谷追了两集平板电脑里缓存的剧。
时间好像变得格外漫长。
她无聊地刷了刷新闻,天气预报APP弹出洛京市内强降雨的气象消息。
骆星扫了一眼,划掉消息,重新玩了局小游戏。
车厢里开着灯,外面天色灰暗,隔着被雨幕笼罩的车窗,田野、村落、山丘、城区都变得模糊,像画布上晕染的不规则色块。
骆星没胃口,只吃了个三明治。小谷去8号车厢的餐车吃午饭,发消息问,要不要带点什么食物回来。
骆星回了个“不用,谢谢”,又靠着随身携带的护颈枕,闭目养神。
她迷迷糊糊不知又睡了多久,忽地被惊醒。
列车车窗外,低空闪现一道紫色雷电,仿佛就在眼前。迟滞了几秒之后,轰隆隆炸响,震耳欲聋。
骆星从雷声中回神,转头看向旁边的位置。
是空的,小谷还没回来。
“小谷,你吃完午餐了吗?”
这条消息没能发送出去,旁边的小圆圈一直转着,手机显示没有信号。
电话也打不出去了。
又是一道惊雷,过道对面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婴儿受到惊吓,发出尖锐响亮的啼哭,一声接一声,怎么也哄不好。
车厢里的灯突然没有征兆地熄灭。
骆星心脏重重跳了一下,眼前的世界陷入一片昏暗,时间是正午,此刻确像永夜。
列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停下,滞留在雨中。
不安在人群中发酵,如同病毒迅速传播,车厢里瞬间乱了,许多声音在呼叫列车员。
有粗犷的嗓门大声骂娘,有尖细的声音抱怨火车怎么不走了,有孩童的哭声,有大人混杂在一起听不清的吵闹。
好像世界末日。
更多的人举起手机拍视频,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过道堵了,通行困难,卖货的小推车卡在中间,进退两难,推销员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