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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星的人(153)

作者: 蔺巫林 阅读记录

骆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江云宪说,她带给他支撑和力量。

骆星借力趴在他肩上,伸长了手指,去够书架上的那盆流泉枫,春天种下的,长势不错,泥土上铺了层大灰藓。

她无意识地拨弄着枫叶,陷入自己的情绪里。

也许是感慨,抑或是庆幸。

属于他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

“想什么呢?”江云

宪抱着她躺在椅子里,“怎么判也要给句话。”

“谢谢你。”

半晌,江云宪听到这句。

“你记得连同这支笔一起寄给我的还有什么吗?”江云宪问。

是张明信片。

最后一行写着:“尊敬的273458先生/女士,愿你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江云宪低眸,“该我谢你,让我得偿所愿。”

因为这次突然的掉马,牵扯出了这些年在中间充当桥梁的人,杨驰。

请杨驰吃饭也马上安排上了。

馆子是杨驰自己挑的,一家在网上被捧得很高的淮扬菜馆,平常排队预约要等大半个月。

杨驰提议去吃,当天就收到江云宪助理发来的包厢号。

饭桌上,骆星举杯谢他,他一脸受宠若惊。

“嫂子,”杨驰把杯沿放低,“这么叫你成不?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一直知道你,久仰大名,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我的荣幸。”

江云宪身边的朋友,不止一个对骆星说过这话,武仲,魏励耘,杨驰。

久仰大名。

久仰大名。

骆星这个名字,对江云宪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是一些三缄其口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少年心事,是手机里反复翻看的照片和泛黄的明信片,是十年光阴,久久难忘怀。

久到他明明从未刻意提起,熟悉他的朋友却都或猜测或知道有那样一个人存在。

杨驰进入社会摸爬滚打好几年,也算人精了,饭桌上一个劲儿挑江云宪的好话说。

骆星忍俊不禁,跟他开玩笑:“你口才这么好,是不是在婚介所工作过?”

杨驰说:“这倒没有。”

“不过我之前在城中村租房子住,底下是一排沿街商铺,里面就有家婚介所。”

“有次我哥来找我拿东西,在屋檐下躲雨,被婚介所的老板娘一眼相中,缠着他打听情况,想拉拢他成为店里的优质资源。”

“我哥被烦得受不了,直接说他有喜欢的人,要是老板娘能帮他撮合成功,钱不是问题。”

杨驰谈起这件事,乐不可支:“我到现在都还记得老板娘脸上的表情……”

那天江云宪低烧,又连着几晚加班没睡好,跑来城中村找杨驰拿包裹,下车被斜雨扑了一脸。

当时杨驰女友在出租屋里,他不便上去,只在楼下等,没留神身后是家婚介所,被莫名其妙拉进门。

老板娘还挺客气地沏茶倒水,随即就是打听情况。

江云宪裤腿被洇湿了大片,衬衫泛潮,四肢百骸钻出一股倦怠躁意,耳边持续响着忽近忽远的金属噪音。

被问得实在烦了,他直说,有喜欢的人了,可惜人家不喜欢他。

“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嘛帅哥,我们这边漂亮姑娘多得是。”听口气像拉皮条的。

又说他们撮合了多少对,战绩斐然。

江云宪摁了两下车钥匙,对面樟树下的宾利车灯闪了闪,他开口不再冷静稳重,像犯轴的十几岁的青涩少年:

“我就要那个,你们店这么大能耐,能不能撮合她跟我处处,成了对面的车给你。”

老板娘和店内一个大妈表情一言难尽,声音截断在喉咙里。以为他来炫富的,说的都是玩笑话。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认真的。

他想要的只有那一个。

这世上多的是求而不得的人。

他没什么特殊,只是更犟一点。

夜里吃了退烧药,半夜被雨声吵醒,他发现没关窗,地板湿了大片,站在窗口往外望,偌大的城市像一座锈迹斑斑的停摆时钟,不再走动。

他拨动秒针,一格格倒退回十七岁。

也是这样一个雨天。

天幕暗沉,午后教室里却闹哄哄的,骆星转过身来,把语文书立在他的课桌上。

学习小组相互监督默写。

她用笔敲在书脊上,弄出一点噪音,吵醒正在午睡的他。

江云宪睡眼惺忪,泛白的指节抓了两下头发,艰难从手臂间抬头,耷拉着眼皮,声音喑哑:“我去洗把脸。”

他掬起冷水往脸上扑,回到座位上时,睫毛沾湿,校服上溅湿一块,像不规则的岛屿地图。

“你抽查。”

声音泛倦,还是没完全醒。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她一般只说半句,让他默写时补全句子。

“锲而舍之,朽木不折。”

密密麻麻的雨像银针一样挂在教室的玻璃窗上,她的声音和雨声交织在一起。他字迹潦草地在草稿纸上写: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

水珠顺着下颌聚集,滴落,洇湿了草稿纸,晕开成多年后雨夜里窗台上的水迹。

上食埃土,下饮黄泉。

用心一也。

他是要一条道走到黑的。

*

这一年快要入秋,江家老太太下床时绊了一跤,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年纪越大越不禁摔。

江云宪和骆星去探望过一次,老宅的管家说,江家显前脚刚走,要是慢一点他们就能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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