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星的人(30)
紧接着,江家显下了车,径直朝后方走来。
上了骆星这辆车的副驾驶位。
对于江家显突然的换车行为,众人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心思早已放飞,假期来之不易。
头车的裘柯给江家显打了个电话:“江二,能走了吗?”
“走。”
江家显说。
他鼻梁上的墨镜往下滑,露出眼睛,从后视镜里不加掩饰地打量后座的两个人。
骆星瘫在座椅上没个正型,宽大的棉麻裤腿堆在膝盖上,叠出大片褶皱沟壑。
她嚼着薄荷味的口香糖,鼻息清凉,吹出一个标准的圆泡泡。
“阿星,我渴了。”江家显忽然说。
司机提醒他车内储物柜里备有酒水,江家显没反应,仍然坚持问骆星:“你带水了吗,阿星?”
司机看了眼后座的女孩,插嘴道:“她带着耳机呢,估计听不见。”
江家显挑起嘴角,似乎对她了如指掌:“打个赌,她没在听歌,就是想装听不见。”
说着往后探身,竟要去扯耳机。
骆星避之不及,把耳机塞回口袋,也不好再装聋,从车内拿了瓶矿泉水扔给江家显。
江家显不满:“要喝保温杯里的。”
“我杯里泡的菊花甘草,还很烫,你喝不了。”
“你上火了?”
“嗯,嘴长泡了,喝点清热解毒的。”
……
耳边是时不时响起的对话。
但与江云宪无关,他始终侧脸看向窗外,山中草木幽深,一排排高大松柏之上是蔚蓝的晴空。
“啪。”
细微的轻响。
骆星又吹破了两个清凉的泡泡。
江家显朝后伸手,无需多言,骆星放了颗口香糖在他手心。
“叔,你要不?除了薄荷味,还有蓝莓味的。”骆星问司机。
“谢谢啊,我就不嚼了,牙不太好。”
最后骆星也没问江云宪要不要。
江云宪不想要。
他以前在喜糖铺里待得太久,讨厌吃糖。
*
到了大潭湾,俱乐部经理从门口迎出来,招呼他们进去。
到场的人比想象中多,除了一块儿从小厘山下来的,裘柯还联系了之前的玩伴。
快到用午餐的时间点,一群人直奔餐厅。
厅内摆了些高大的阔叶型热带植物,四季常青,葱郁葳蕤。
头顶天花板的位置是一个透明的巨型水族箱,鱼群摆尾绕过珊瑚礁,水草飘荡。自上方投射出瑰丽的光影,钴蓝的水纹在地板上汩汩流动,如梦似幻。
骆星在餐厅入口处看到了文思。
身形高挑的女人散着卷发,妆容偏黑暗系,新打了两颗眉钉,深灰色紧身露脐吊带,底下是条桃红工装裤。
“她怎么也来了?”夏榆面色不善。
这里大部分人不认识文思,见她面生,有对她感兴趣的男生前去搭话。
文思爱搭不理,别过头熟练地点了根细长的女士烟,蓝色凤梨爆珠。
夏榆看她不顺眼:“就顾着装酷,在餐厅还抽什么烟,还有没有点公德心?”
路过的服务生正要婉言提醒客人请勿在室内抽烟,江家显从后面进来,文思和他熟稔地碰了下拳。
骆星
心思微动,有文思在,江家显多半得陪着,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关注其他。
果然,江家显和文思约好去跑马场,还问骆星去不去,骆星摇头。
裘柯喊她打保龄球,她也不去,打算去楼上开个房补觉。
身下的大床又软又舒服,陷下去就不想再起来,骆星这一觉睡到了天黑。
拉开窗帘,外面的天空呈现出一种静谧的灰蓝色。云层拥挤,像密林中碳灰色的野生菌群。
底下草坪里的灯光渺渺茫茫,星子般闪烁。
手机欢快地震动,骆星关掉闹钟,仔细检查了一遍帆布包的内袋,确保里面几样东西都没少。
晚上8:10,骆星睡饱养足精神,走出了房间。
她在俱乐部人工湖边找到了江云宪,快走近时,又放慢了脚步,装作偶遇。
灰色鸽子落在围栏上,伸头啄江云宪手心的面包屑。风从水面浩荡而来,吹乱了他的头发。
四周树梢上的挂灯把周围点亮,湖面和草地上落着一层粼粼的柔光,白昼被延续到了夜晚。
骆星没有跟江云宪说话,她把微微发汗的双手插在兜里,像鸽群一样沿着岸边来回踱步。
这里不比小厘山,夜晚暑气不散,空气像从蒸笼里过了一遍,让她觉得闷热。
因为现在待在离江云宪很近的地方,她想到之后要做的事,久违地感到心浮气躁。
像第一次翘课去网吧,炎热的夏日午后,在浓密的香樟树荫里翻过了围墙,心脏乱跳个不停。
紧张,忐忑,还有一丝雀跃兴奋。
人在谋划着干点什么坏事的时候,容易肾上腺素飙升。
骆星在脑子里一遍遍放映接下来的计划,再次检查帆布袋里的东西,手机的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也引来江云宪的侧目。
骆星接通电话,是江家显叫她去吃海鲜大餐。
作为一个对海鲜过敏的人,江家显的话好像在问她要不要吃毒药。
他因为自己喜欢吃海鲜,便永远记不住她吃了会过敏,轻则起红疹,严重的话可能会休克。
头汤是泉水松茸,骆星喝完之后就没再动过筷,盯着面前的蓝鳍金枪鱼中腹发呆,里头的干冰远不如小厘山的晨雾漂亮。
从饭桌上下来后,众人转移阵地,开了个大包厢。
下午各自在俱乐部里找乐子,晚上人反而聚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