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恒星降落之夜(7)
“倒霉的事不看就不看,但你总不能无欲无求到连任何爱好都没有吧!”女孩儿优雅一笑,“我先抛个砖,我喜欢运动,特别是滑雪。阿勒泰的滑雪季还没结束。我们可以约一个。”
“我在瑞士滑雪断过一次腿,绑了四个月石膏,不敢喜欢了。但我喜欢红酒。”林也摇一摇手中的红酒杯,仰头,直接干下去半杯。女孩用纸巾压一下嘴唇,点掉多余的口红,也抿一口香槟,眼神熠熠盯着林也,饮完,玻璃杯还晶莹剔透,教养极好。
林也开始滔滔不绝吹嘘他在世界各地买了多少酒庄,存了多少瓶他出生年份的酒,还给相熟的女明星存生日酒,每人塞一个酒柜,扑满全世界的酒窖。他可太他妈知道怎么招女孩子讨厌了。
没一会儿,女孩无聊地煽动眼皮,魂一点一点从身体里飞出去。最后,她明显无法忍受这么个自大又风流成性的酒鬼,放下酒杯,说要去休息室要给鼻子扑上点粉,再没回来。
林也再次松一松领带。
觉得闷,觉得真浪费时间。
林也扫到爷爷又咪一口白酒。孙子回国,老爷子高兴,不免多喝了几杯。老人家熬到这个点显然是累坏了。林也放下酒杯,借着送爷爷回去的由头,从宴会抽身,扶爷爷上车。
爷爷酒喝得满脸通红,一人坐两个位子,双腿张开,竖一根手杖在正中间,把干瘪的手交叠搁在手杖上。车子平稳驶了一刻钟,林老爷子说:“你这孩子在国外疯了那么多年,该收心了。”
林也明白,爷爷是让他结婚。老爷子半辈子军旅生涯,早就养成了习惯,凡事都讲规矩,林家的大小事全听领导安排。
林也没接话,接下去就是套牢,没完没了。
林老爷子砸了几下手杖,不解气,用手杖砸孙子的腿,“家门不幸,养下的子孙没一个中用。老大人聪明,三十岁不到死了。你爸没有半点脑子,是个浪荡子。你看他手上那些烂基金烂股票,亏得只剩下一两成。我把大部分资产转成收租的物业,财产打包成信托,每月给他分红,才没让他把家业败光。”
林也不吱声,林老爷子肚子里憋了一股更大的火,“只有一个孙子,狗大的年纪跑到英国读商科,转头又跑去美国读金融。这么大个人了,还没长常性。在洋人堆里浪了七八年,就是不肯来见我老头子。气得我肝都硬,就是老不死,死掉倒是随便你们败!”
林也说:“肝不好还喝那么多白酒。”
林老爷子这会子砸的是林也的脑袋,“油嘴滑舌!不学好!找打!”
林也说:“打错人了。打败家子去!我又没每个月伸手向家里要月例。整日无所事事,用零花钱开小公馆养女人,还以为这样子的败家子早在民国就死绝了。”
“那个女人,”林老爷子哼一声,没说下去,仿佛不屑提宋绫。
林老爷子说:“你从小任性妄为,不服管教。快三十岁了,该稳定下来。爷爷不让你白回来。你爸爸手里捏着12%的中冠集团股份。你从你妈妈那里继承4%。只要你结婚,爷爷给你8%,算起来,你和你爸占一样多。再把几家酒店转给你,一年后看财报,日子和生意都过得去,就把剩下40%全给你。老早想让那个狗屁职业经理人走人了。集团还是要掌握在自家人手里。”
中冠集团千亿市值。林家还有许多物业。这是一个天大的馅饼。说馅饼有点过了。林也是林家唯一的第三代,只要林综生生不出来,家业早晚是林也的。但话说回来,就算真生出来,凭林综生和宋绫的优良血统,断然不会是什么优良品种。爷爷瞧不上。
撇开钱和股权不提,如果能让林综生不痛快,能让宋绫不痛快,林也倒是很愿意结这个婚,唯一过意不去是必然会祸害哪位好人家的女儿。为这个,林也还是有顾虑,打算等一等。
林也说:“没喜欢的。”
林老爷子说:“喜欢是可以培养的。今天晚宴上的方小姐,人很乖,家世也配得上。我很喜欢。”
林也觉得在这一点上爷爷错得离谱。林先生和林太太的切身经历向儿子证明了一件事。没有感情的豪门联姻大多惨淡收场。更有不幸的,成了臭名远播的丑闻。
要是换做父亲和他这么说,他必然会说:“你喜欢你去娶回来摆在家里供着。”爷爷,他不敢。只能从自身找问题。
“我这副德行,能看上我的,那眼睛得歪到脑门顶上,该多难看啊。我不娶丑八怪。我要找个天仙,失明看不见的那种。”林也的目光穿透车窗,车子已经驶入老干部休养中心的特护区,雨停了,地上亮堂堂一片,轮胎飞溅起积水,“不是天仙我不要。爷爷让我娶。我娶谁去?”
车子一冲一颠,撞上一个人。
林也放眼一看。
嗬,那个寄养女倒在积水里。
还真是冤家路窄。
第5章 骗财和骗婚。
宋鹿倒在地上,手撑地,车头灯劈头盖脸地刺她眼睛。她用手遮住眼睛,感觉到手腕一阵阵火烧火燎地的痛。她的手腕肿起一个馒头包,又红又烫。
这个雨夜,宋鹿走投无路地病急乱投医,到处去找南墙撞。
宋鹿从和平饭店出来,冒雨走路到申港市老干部休养中心,本想求助于她的恩师。宋鹿是恩师一手带出来的。恩师因为队内斗争被迫卸任主教练,气得心脏病发,在中心养病。
她守在恩师的病区楼下,一直等到头发和衣服干了才进病房,最终只给恩师剥了个橘子,聊了一些闲话后就走了。她什么都没说,生怕摧残恩师脆弱的心脏,生生把自己的难咽下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