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恒星降落之夜(74)
林也拿出打火机放进宋鹿手心,从正方形的雪松木纸上撕下手指粗细的一小条,“点燃它。”他将雪茄塞进嘴里,手指夹着雪松木。
宋鹿双手按下火机,弯起一个手掌挡着气流,把火苗凑到雪松木上。雪松木燃起来火和火柴的火差不多,但那团火在林也流质般的黑眸中同时亮起来,像是两颗冉冉升起的星子。雪松木条很长,林也将它交给宋鹿,“低一点。”
宋鹿就低一点,让火苗蹿上来,火舌一点点咬上雪茄,将它点燃。
他们面对面安静坐着,只有火苗撕咬烟丝发出的细微声响。
林也的喉结上下一滚,吸了几口,朝着宋鹿的脸吐出氤氲的白烟。白烟起来的那一刻,一股浓厚的奶香也起来。他咳嗽一声,嘴里呼出来的气吹乱了烟气。
他两指合拢,用指腹按灭雪松木条的火焰,把剩余的木条从宋鹿手指间抽出来,随手丢到烟缸里。他取下雪茄烟,将湿漉漉的沾着他口水的雪茄塞进宋鹿嘴里。
“现在,吸。”
第48章 酒浴。
宋鹿的两片唇被雪茄撬开来,没咬住也推不出来,浅浅衔住尾部,那上面沾的他的余温渐渐褪去,坚硬的部位也变湿变软。茄头的火星随之暗下去。
林也收回手,又把雪茄放进嘴里深吸一口,烟丝贪婪地吞噬助燃物,裂痕般的光斑随气流向外一卷一卷。他快速将雪茄重新塞回她口中,嘴角勾着笑,黑眸如墨,亮闪闪溢出踅摸不定的神情。
宋鹿也就不管不顾地吸了一口。
苦、辣,冲……
她不知道该拿这股烟气怎么办,根本不可能咽下去,喉咙、食道、胃和肠像乐器的管线般齐齐共振,烟一股脑冲出嘴和鼻子 。她撇头,在由浓转稀的烟气中,咳得满脸通红,眼尾挤出泪花。
烟火茫茫中,林也的面容变得模糊。他把雪茄头翘起来架在烟灰缸上,坐直身体,伸手捻去宋裤嘴角的一根烟丝,“连烟都不会抽的人根本受不了这个。不止有害健康,还特别费时间。我自己戒了两三年。偶尔怀念这个味道,放一根在手边。”
宋鹿一门心思想抽,手伸向烟灰缸上还在燃烧的雪茄。
林也食指插入烟缸壁,将烟缸带雪茄一起往自己方向抽,“人不控制欲望就会被欲望控制。可一味压抑,积累到一定程度也会失控。让你试一次是因为想让你学乖。话教不会人,事情教一次就记住了。记住了。你可以尝试任何新鲜事物,但不要回头。还有,你觉得接受不了的事我或许并不在乎。”
宋鹿深褐色的眼珠子向外撑开,情绪的波澜在她眸中浓墨重彩地荡一下,又荡一下。她不知道她应该怎么理解这句话,或者说,她不敢尝试去理解这句话。再木讷的人神经反射也从宇宙深处回弹了。他就是为了她回来的。
林也虚捏拳头,放在嘴前咳嗽:“烟瘾都被你勾出来了。你根本不明白这东西有多难戒。”
宋鹿采取迂回的方式问:“纽约的事真的解决了吗?”
林也咳嗽间抬起眸,“都死人了,没有比这更干脆的解决办法。”他看到宋鹿目光一闪,她毛扎扎的眉弓拱起两个块,先是露出极为困惑的神色,然后,竟然夹杂一丝丝恐惧的表情回避他的目光。
林也的拳头化为一把“枪”,食指尖做的枪头抵在宋鹿额心,“嗯,我用枪把人崩了,然后,从NYPD和FBI眼皮子底下潜逃回国,坐了20个小时的飞机专程回来救你出苦海。你自己想想这现不现实、可不可能、离谱不离谱?”
现实、可能、离谱,因为这就是在她眼前发生的事。宋鹿觉得也在偷换概念,他在回避她的问题。可为什么呐?如果他们之间不再坦荡荡,那就意味着有别的情愫长出来了。宋鹿眼神复杂地盯着林也。
林也也眼神复杂地盯着宋鹿。他的手指从她额头挪开,指甲已经抠出一个粉色的坑。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想知道的为什么和她的不一样。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回来。他只是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敢大方承认。他的性格向来是敢作敢当。这一点都不像他。
而且,在他听到她诉说过去的时候,他很贱骨头地希望她做一次身心合一的撒谎精。她说她被性侵过。她也说过她是个处女。他第一次诚心诚意地期盼一个女人在贞洁上骗过他。那意味着她在尝试保护自己。这样挺好。说了不在乎就是真心不在乎。
林也望着宋鹿亮晶晶的眼睛,这双眼睛被眼泪洗过,添了许多疲态,也添了许多妩媚温柔。就是这样没有钝角的人才会被人欺负到蜷缩在角落,“我的行事准则很公平。有人做错事,就会严厉地去惩罚。”
这件事上很多人错了,唯独宋鹿没有。
宋鹿觉得屁股有点烫,笔记本的风箱卖力地呼啸着,却还是驱不散机体的热。她从茶几上跳下来,转过身跪下来,躲避林也正面的打量,也尝试弥补自己闯下的祸,帮他恢复乱成一团麻的电脑屏幕。
射运中心的官网上更新了一则公告。
射运中心关于申港市步、手枪射击队组织新阶段集训的函。
宋鹿的嘴一下子咬住左手的拇指指甲,抓住鼠标的右手每一根手指都在颤抖,她努力控制鼠标键对准那条公告,点开,滚动滑轮拉到页面最下面。白色的箭头在附件下方蓝色字体的“步枪射击队集训名单”上停留了很久很久。就是没办法下定决心点下去。
宋鹿丢掉鼠标,双手蒙住脸,用掌心搓一搓麻木冰凉的脸,像是生自己气一般喉头“咕噜”一声,咽唾沫压下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快速探出手,没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点开了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