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戒她(30)
鲜红的塑胶跑道隐隐腾起缕缕热浪,似乎就要被过于毒辣的日头晒化,而试场里的考试也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焦灼但有序。
正值高考第一天。
教室里的老旧风扇吱呀吱呀,晃晃悠悠的转着圈,哗啦试卷又翻过了一页,笔尖不断在纸上刷刷刷的摩擦,力透纸背。
未来的人生到底要走怎样的路就看这三天了!
安奈有些紧张但是也志在必得,最后一次模拟考她考了全校第一!
虽然是少年班直接升的高中,年纪还小,可成绩就是top1,这点让全校师生都不得不佩服。
忽然一个身影从窗外急匆匆地略过。
那是安奈的班主任李老师,神情焦急地跟监考老师说着什么。
监考老师吃惊地看着李老师点了点头,随即朝班级里的学生喊道:“你们谁是安奈?赶紧出来一下。”
接到安奈后,李老师马不停蹄开着自己的小电驴把安奈载到医院。
医院里,空调打得很低,刚从室外进入的安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只穿了一件T恤和热裤,突然而至的冷使她浑身激起
了一层鸡皮疙瘩。
可能会感冒,但她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只是四处张望想知道医院的电梯在那个方位。
看到了!她径直朝电梯奔过去。
面前有三架电梯,但是只有其中一架是可以直达六楼的。
而且三架电梯门口都挤满了人,很吵,但安奈什么都听不见,从学校到医院的这段路上,她的脑子都处于爆炸状态。
快点!再快点!
可是那架电梯显示频上的数字就是一直卡在15楼半天也不动。
没办法,她只能放弃坐电梯。
直愣愣地奔向一旁的楼梯,一口气爬到主楼第六层重症监护室。
她喘着粗气跑到监护室门口,正好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医生:“安康的家属在吗?谁是安康家属?主任找!”
“在……在!”安奈喘着粗气喊道。
医生视线投向安奈身后张望:“就你一个人?你爸妈呢?”
“没,没有爸妈,只有我。”
“啊?你是他?”
“我是安康的妹妹。”
“……你跟我进来。”
ICU主任医师的办公室里,安奈坐在椅子上,嘴唇紧紧抿着,眼神茫然又无措,肩膀在不住颤抖。
15岁,因为中间跳过几级,安奈比正常高考生还小三岁,正是不谙世事的年纪,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甚至也听不出来医生的言外之意。
只知道事情大概很严重……
作为ICU的主任医师,见过的生离死别太多。
但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患者,唯一的家属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妹妹……
一时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安静的病房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只剩中央空调呼呼呼向外输送着冷气,时钟上的秒针嗒嗒嗒呆板地走着。
医生见她半天没有反应无奈罕见的沉默了,最后只能地摇了摇头:“实在抱歉,回家准备后事吧……”
轰!
一阵惊雷在脑海里炸响,安奈瞳孔骤然一缩,心脏好似遭到了一拳重击。
她再不懂世事也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可安康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还有这个,你看一下。”医生小心翼翼地将摆在桌上的一份文件推到安奈面前。
器官捐献同意书……
上面写着【自愿捐献眼角膜协议】几个字。
安奈视线往下移,确实是哥哥的字迹,签字时间是半年前。
***
这一年是安康成为一个油漆工的第四个年头。
他也才二十岁,每天跟着包工头到处跑风吹日晒,也赚不了几个钱。
赚的钱一部分要抽给包工头,剩下的要付租房还要供妹妹读书,本来也存不下来多少。
医生说可能正是因为常年被油漆刺激,身心压力巨大才会导致哥哥患上白血病,治疗不及时,再加上又有家族史。
他们的妈妈当年就是因为这个病走的。
而安康本该住院治疗却还一直高强度工作,透支身体最后死于多器官衰竭。
安奈用哥哥这些年攒下的钱支付了医院的一大笔抢救费用和料理哥哥的后事,就穷得连房租也付不起了。
班主任老师把她的情况向校长汇报了,全校组织了捐款,邻居们也都帮了不少忙,可到底是杯水车薪。
老师和要好的几个朋友都劝她复读一年,来年继续考,以她的成绩一定可以考上。
安奈也这么设想过,可她现在哪有这个条件复读。
仅凭剩下的这些钱安奈想复读一年再继续参加高考是不可能的事,撑不到那一天,她就先饿死了。
现实就是现在安奈不仅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儿,还是一个实打实的失学少女。
不可能再回学校的,她得找份活干养活自己。
这两天安奈在网上浏览了很多招聘信息,她都不符合要求,她还是个未成年,今年才15岁,有那家会胆子大到录用这么小一个童工。
所以找工作的事情一时一筹莫展。
直到那天,安奈接到林拙园紫砂文化中心的电话……
“您好,是安奈吧?”
“嗯,我是安奈,请问您是?”
“这边是拙园紫砂文化中心招生处的,今年我们文化中心有个特招学员名额,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
……
安奈问了问招生的具体情况,对方简短地介绍了一下:包吃包住直到你出师为止,具体情况一句两句也说不清,建议届时到现场来问。还叮嘱她记得带好身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