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月(137)
周覆进去喊了声:“都差不多了啊,病房里管不了你们的饭, 让我们郑总清净会儿。”
好不容易赶走了人, 郑云州靠在床上, 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唐纳言坐下来,拿起个苹果削给他:“都找过了?”
郑云州说:“没有,她现在正警觉,这样是找不到的, 等上一阵子吧。”
“听你的意思,还打算把人弄回来, 继续互相伤害?”周覆问。
郑云州眼神空洞地说:“不管怎么样, 我也要先找到她, 弄清楚她在想什么。在一起两年多了,我总得听她说一句实话吧。”
唐纳言削着果皮, 过来人的口吻劝他:“不要因为这么一件事, 就全盘否定你们的过去, 林西月才多大, 经历再深,也骗不过你的眼睛, 我看哪,她对你未必都是假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往后靠着:“那我就更堵得慌了。”
周覆插着兜, 靠在窗台边笑说:“没事,男人都要碰到这么个讨债鬼的,别说你们才在一起两年多,就是老唐看顾了他妹妹十来年,齐齐去普林斯顿读博跟他打过招呼吗?没有啊。”
“你是不想让我活了是吧?哪儿疼戳哪儿!”唐纳言抬起头说。
郑云州指了一下他:“别逼我把你埋起来。”
“......”
出院那天,他在病房的淋浴间里洗澡、剃须,换好衬衫出来。
袁褚抖开西装外套给他披上。
这么一料理,郑云州又恢复了往日的英俊模样,只不过唇线紧抿,气息冰冷,浑身散发一道生人勿近的讯息。
他把领带推上去,几秒钟后觉得太勒,本来胸口就疼了几天,一直喘不上气,再绑个这玩意儿更不用呼吸了,郑云州扬手把它扔了。
他从病房出来,上了车。
袁褚问:“是去茶楼休息吗?”
关于金浦街,他一个字也不敢提。
郑云州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他说:“今天是年度总结会,去集团。”
病才刚好,袁褚担心他撑不住:“还是去休息吧,董事长在。”
郑云州嗤了声:“我妈两年多没管事了,她不吃力才怪,别不着四六地闹笑话,拿会议资料来给我看。”
袁褚低头去公文包里翻,还好他带了一份。
正如郑云州所料,哪怕已经提前看了两遍各部门交上来,并由秘书处汇总的材tຊ料,正式坐在主席位上时,赵木槿还是感到力不从心。
她毕竟年纪大了,又这么久没经手集团事务,也需花时间重新适应。
倒也不是不行,铭昌已是屹立不倒的庞然大物,运作模式非常成熟,离开了谁都能转,赵木槿真要上手,也只是多费几倍的功夫。
但人活在世上,谁也不能不服老,她已经没有年轻时的干劲,也没那个精神了。
会议刚开了十分钟,坐在旁边候场的秘书就开了门,把郑云州迎了进来。
赵木槿看着沉稳历练的儿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再想到她那两个弟弟,三五不时就要在私下埋怨,说郑云州毕竟是外姓人,每次她都只有一句话——你们谁有这个能力就去管,我让我儿子退下来。
他们立马就要说:“不是这个意思,云州是姐姐的亲骨肉,他姥爷临终也说了,集团将来要交给他,只是......”
赵木槿也理解,她喝着茶给了个建议:“郑从俭在哪儿办公你们也都知道,派个人去问问吧,你看他愿不愿让儿子改个姓。”
说到这里他们便偃旗息鼓了。
郑云州在母亲身边坐下,手势潇洒地解开西装的扣子:“财务部接着说。”
打从他进门,几个总监就绷紧了神经,赵董事长好说话,这位可糊弄不过去。
郑云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连秘书为他端上茶时也没反应。
“五局在搞供应链金融试点,保理业务折扣率比其他的建筑公司要高出十五个基点,所以......”
郑云州看完幕布上的柱状分析图,打断道:“这个我知道了,不用浪费大家的时间复述。我问一下,账龄超过了二百七十天的应收账款里,百分之六十都发生在航运业务上,风控部做了风险评估没有?”
财务部负责人紧张地咽了两下,赶快去调测试报告。
他看完,点了点头:“好,继续下一项。”
听了一个上午的汇报,到十一点半还没结束,研发中心的负责人仍在介绍新发明的技术专利,郑云州撑着额头认真听,不时点头。
讲完时,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下周二之前,我会把仿真参数同步给你。”
负责人扶了扶眼镜:“这项研究很新,国内没几家公司在做,那份生产数据非常难要,涉及保密,恐怕要协商脱敏方案。”
“我说给你就会给你,哪那么多话。”郑云州重重地放下。
散会后,看着人一个个出去,他仍稳如泰山地靠坐着。
赵木槿关心了一句:“怎么不起来?”
郑云州挥了挥手,不肯说:“您先走吧。”
“到底怎么了?你有事别瞒着妈妈好不好?”赵木槿急道。
郑云州撑着桌子,勉强才站稳了:“我头晕,怕自己会摔下去,满意了吧?”
袁褚赶紧上来扶他:“郑总,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回去也休息不了,办公室里躺躺算了。”
“好。”
郑云州就这么一直忙到了春节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