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月(158)
“那在总部不是更正确?”郑云州暗下去的眼神扫过她,“为什么又要回来呢?纽约给你开的工资不够高?”
林西月抿着唇,想了又想,还是说:“是有别的考虑的。”
郑云州皱了一下眉,香港不会真有她喜欢的人在吧?
这几年关于她的报告听了不少,其他的选择他都好理解,只有来香港这一件事他想不通。
算了。
郑云州不敢再往下问,别又问得不欢而散。
人是走不过年纪这一关的。
他现在心理承受能力差多了,听不得这些动肝火的事儿,也变的不喜欢寻根究底。
这世上许许多多的风景,蒙着一层雾反而更好看,不必执着于揭开面纱。
“到了。”林西月出声提醒,又指了下前面,“把车停那里就好。”
他们一道进去,穿过铺满绿色小方砖的大厅。
这是家很有名气的网红店,墙上有不少港星的签名。
林西月手机响起来,她当面接了,刚喂了一声,一个服务生托着个砂锅快步过来,眼看就要撞上她。
“小心点。”郑云州一把将她扯到了怀里。
林西月一受惊吓,手机掉在了地上,被拽到他身上的那两三秒里,她望着他领口下方肌肉的tຊ起伏,耳膜里像灌满了夏夜池塘的蛙鸣,全是聒噪的心跳声。
她大力地吞咽了一下,索性趁机把脚尖踮得更高,不出意外地,她的嘴唇碰到了他的下巴。
林西月活了二十多年,因为自知不够格,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敢说,从始至终都小心局促,在最爱郑云州的时候,把他犯下的错误罗列出来,当作理由说服他,离开他,独自去美国留学、工作。
至于那些强烈的不舍和留恋,都被她用理性无情地镇压下去。
也许就是当年太清醒,对自己、对他都太绝情,像急于挖掉已经溃烂发脓的伤口,连麻药都没有上,就连皮带骨地剔除干净了。
那天午后的对峙,被郑云州砸碎的一架子瓷器,她在衣帽间里看到的,自己紧紧捂着不肯哭出声的模样,顺着指缝流出的眼泪,变成了骨头里永久性的风湿,时不时就出来作祟。
林西月几乎要忍不住了。
在昨天见到他的时候,她就被眼里的热意逼得想哭。
她好想他,她好想他。
办公室里的人都忙着人情世故,而林西月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这份柔软细腻的触感像电流,小小地麻痹了一下郑云州的肩膀,身体某处毫不意外地饱胀起来。
他手上仍维持着半抱她的动作,眼皮往下压了压。
紧绷着脸等着她的解释。
而林西月慌乱地转了转黑亮的眼珠,只好说:“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碰到了,不好意思。”
她的勇气只有百分之五十,只敢做,不敢认。
“没事。”郑云州看了一眼地面,“你的电话还没接完。”
林西月正要弯腰去捡,他先一步拿起来,递到了她手里。
她又点了下头,说谢谢。
“别客气。”
郑云州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还好今天穿了比较宽松的裤子,留足体面给自己。
“怎么了,家豪?”林西月也跟着他过来,手机贴在耳边问。
她听了一阵,又说:“是要帮你带药回去吗......好的......我吃完饭去给你买......不客气。”
郑云州又听得烦躁不安。
家豪?
这不能是个女孩儿的名字吧?
看他满脸的问号,林西月主动解释说:“我一个同事,住我楼下的,胃疼得起不来床了,拜托我买几样药。”
郑云州翻着菜单,嗓音低沉地来了句:“男同事啊?”
“嗯。”林西月大方坦荡地放下手机,她说,“和我一起调过来的。”
他大力掀过一页,带出的风吹得林西月蓬松的头发动了动。
她看他好像很迷茫的样子,伸手说:“要不还是我来点吧?”
郑云州推给了她:“你来。”
林西月按照他过去的喜好点了,又拿给他看:“这样可以吗?”
“这怎么全是我爱吃的?”郑云州惊诧道。
林西月眨了两下眼:“不,是这里的招牌,巧合而已。”
他无所谓地点头:“就这样吧。”
郑云州本来也不饿,只是想单独和她待会儿。
其实他可以什么都不做,水也不喝,饭也不吃,就这么和她坐在一起。
昨天太匆忙,前财政司长的长孙非请他过去,盛情难却,郑云州实在推不过,喝得人都不清醒了。
今晚不同,打从她上车开始,看着她新嫩如初的脸颊,温柔牵动的面部线条,郑云州一直在拼命地忍耐,竭力控制着表情和动作,勒令自己不要做出难看的事来。
三十六了,再像个毛头小子似的,说不过去了。
他只能隐秘而细微地,悄悄闻一闻她身上甜腻的气味。
港式热鸳鸯和杏仁饼干一起端上来,林西月推给他:“尝尝看。”
郑云州吃了一块又放下:“不错。”
他看着她低头喝奶茶的样子,忽而笑了下。
也许瞧她仍有孩子气流露出来,郑云州担心她懵懵懂懂的,就一直这么给律所卖命。
郑云州语气郑重地问她:“对今后有什么打算吗?IPO已经过了如日中天的时候了,你们入行早的也赚足了,现在很多外所的业务持续缩减,也许过不了两年,凯华也会到大幅裁员这一步,甚至撤掉整个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