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月(183)
她到京是提前告诉了郑云州的。
他们每天晚上都打视频。
林西月想听他的声音,就把手机支在一边,她蹲下去布置箱子,捡几样东西,就和他说几句话,天南海北地聊。
郑云州大部分时间在加班,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看两行文件就抬起头来,挑听见了的回,还都回不到点上。
每次听完,林西月都嗔他一眼:“你跟我说的是一个事?”
郑云州吁口烟,蛮不在乎地说:“都差不多。”
两个人的交流基本上不在同一频道。
但鸡同鸭讲,也不妨碍这成为他们排解相思的渠道。
林西月推着箱子出来,今天是工作日,她猜郑云州在忙,最多派个司机来接。
可在出口看见他的身影时,她眼眶一热,丢下行李不管,就这么朝他跑过去,跑得风衣下摆都飞起来,带着一阵香气扑进他怀里。
林西月抱着他的脖子:“你怎么来了?”
“说你想我。”
郑云州张开手牢牢地接住她,俯身下去,鼻尖深嗅着她脖颈上的甜香。
林西月看了眼来来往往的人。
她红着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想你,好想。”
郑云州抵着她的额头:“再问我一遍为什么来接你。”
林西月满怀期待,忸怩地启唇撒娇:“那你为什么来接我呀?”
“我早起吃了三斤盐,没事儿闲的。”郑云州低声说。
“......哼!”林西月气得拍了他一下。
郑云州哈哈大笑,反手就把她抱起来,抱在手上坐着。
“干嘛呀?”林西月低头看他,“这么多人呢,放我下来。”
郑云州把别在口袋里的墨镜取出来,推到她脸上:“你要实在不好意思,就戴上它。”
她的确怕羞,赶紧用手扶上去:“那你呢?”
“我好意思,我恨不能招一帮媒体来拍照。”
“......”
袁褚无奈地扶了扶眼镜。
他走到前面,替林律师去推那几个可怜的、没人管的箱子。
林西月和他一起回了胡同里。
西北风一紧,道旁的槐树枝就枯瘦下去几分。
暮色把街口的砖瓦染成灰蓝,廊下挂着的鸟笼里,几只画眉蹦来蹦去,不时发出清脆的啼鸣。
他们一进濯春,推开房间的门,几个人都站起来。
周覆问:“老郑,把女朋友接回来了。”
西月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很久不见了。”
郑云州给她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没事儿,我们吃顿饭就回去休息,甭搭理那么多。”
说完,他凶恶地瞪了周覆一眼,示意他别乱开玩笑。
“不要那么说。”林西月笑着奉承他,“我记得周先生,很和颜悦色的,像我们读书那会儿,人人都喜欢的学长。”
周覆被哄成了一朵花,指着郑云州说:“你看看,你看看,家属这么会说话,这个积极的好榜样,怎么就没把你带动起来呢?多跟人林律师学学。”
“歇着吧你。”
唐纳言说了句:“现在要叫林主任了,就快去报到了吧?”
“是,周一就去。”林西月说。
又有几个人问她别的,香港那边手续有没有办完,进东远考了一些什么题,林西月都温柔细致地答了。
“坐了这么久飞机,让她吃口东西吧!有什么问题问我,我比她知道的清楚。”郑云州给她夹菜,让林西月低下头去吃,又指着那几个问题目的,“手痒了,想做卷子了是吧,明天来我办公室,一人发一套,我监考,不做完谁也不准走。”
庄齐笑得止不住:“哦哟,云州哥护得好厉害呀。”
“他霸道,不许别人讲话。”林西月轻轻地说。
庄齐说:“他听你讲就行了,对不对?”
林西月拈着汤匙,抿唇笑了。
吃完饭回去,她的房子还没有找好,只能先到茶楼落脚。
郑云州感觉到了,小姑娘在心理上对金浦街仍有抵触,不怎么肯回那里。
小安帮她抬了箱子进去,笑问:“林姐姐,你这次回来以后,不走了吧?”
“应该.....不走了吧。”林西月也没什么底气地回,“怎么了吗?”
小安指了下站在树旁接电话的郑云州:“还不是郑董,这几年你不在,我们都不敢和他说话,大家躲得远远的。”
林西月拢着领口问:“他老骂人是不是?”
“骂人算好的,喝醉了就砸东西,你看那些前厅茶房里的那些建盏,不知道摔了多少。”
她默了一瞬:“真是辛苦了,小安。”
奔波了一天,晚上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林西月累得很。
她也没等他进来,就开了行李箱,拿出自己的内衣和睡裙来,径自去浴室洗澡。
郑云州这通电话打得很长。
他挂断后,进到后院宽阔敞亮的卧室。
今夜月色明亮,几株绿藤从屋檐上吊下来,在地面晃出一道道影。
浴室里还哗啦响着水声,朝南面摆放稳当的四柱床边,林西月的箱子大开着。
郑云州走过去,想替她拨到一边,免得一会儿出来不注意,绊上一脚。
他俯下身,刚要伸手时,注意到箱子角落里,藏着一个蓝绿皮的速记本。
和当年在园子里捡到的很像。
那个林西月写了三行字,叮嘱自己要好好活下去的本子,至今还存在他的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