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春山(13)
“想要攀高枝?”那歌姬笑得妩媚,“我劝你一句,裴大公子,你最好别去伺候。”
“为何?”
那歌姬望着上边低声道:“他手段狠辣,看似怜香惜玉实则不过尽是折磨…你以为今日去伺候的胡姬,都能活着出来?”
林烬野面色微冷,见那歌姬拢了拢衣衫后,便下楼跌入一个男子怀中,使尽手段哄得男人弃了身侧伺候的伶人,往雅间而去。
她心中倍感悲哀,人活一生,选不得出生。那这天下贫民迫不得已贱卖出去的女儿家,容貌娇俏入艳馆歌楼,容貌一般便成奴婢。
除了这些,可有一条生路?
还有万千盲婚哑嫁后,被夫家百般磋磨,不得和离只得被休弃之后一辈子青灯古佛。
她们,可还能有另一条生路?
林烬野攥紧拳,方一踏入三楼,四周空空荡荡,唯独有两间房。
只听内里皮鞭声、折磨声、女子惨叫声不堪入耳。她不曾犹豫,正欲推门之时,听下面一护卫道:“有人打晕歌姬,假扮混入其中,快前去保护公子安危!”
林烬野本想下楼,不曾想见侍卫立刻奔上楼。
她瞧见对面那雅间一侧有窗可翻窗而走,便迅速跑过去。路过那雅间之时只听门一开,便被一股力量拉入其中。
林烬野跌入一个怀抱之中,那郎君周身覆着一股馥郁清冽的雪松味与药味。
他顺手将门一关,低头看着尚未来得及掩饰眉眼间张牙舞爪的林烬野道:“正巧,想寻一美人作伴,瞧你不错。”
林烬野摸着潜藏在裙下的匕首,却不想,只一眼,她便拧眉松开匕首。
原是故人。
因赤脚踩在铺满地的锦缎织毯,柔软至极。入眼之处未以烛光照亮而是以明珠照耀整个屋内,琥珀酒,碧玉觞,翡翠盘,处处皆是豪奢。
“愣着做什么?”纪翎抿了一口樽中甘甜的桂花酿,“可会弹琴?”
见纪翎好似并未认出她时,方松了口气。
林烬野眉眼倏尔上挑:“不会。”
纪翎拈起玉盘之上晶莹剔透的葡萄道:“不妨事,那便唱一曲?”
“不会。”
只见纪翎一噎,手抵唇轻咳一声:“胡旋舞,可会?”
“不会。”
纪翎面色一怔,旋即便恢复自然,嘴角勾起温和的笑:“有意思,那不知姑娘会什么?”
林烬野见案几之上摆放的一柄剑,指着那剑道:“公子若想看剑舞,可否借剑一用?”
见纪翎眉梢微挑,眼尾露出几分慵懒与好奇,将剑扔给林烬野道:“新奇,何时花容坊还有你这等有意思的美人了?”
剑出鞘时,剑刃在珠光之下闪烁着冷洌的光芒。她的剑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柔美,剑影交错之间,似乎听到剑刃切割空气的声音。
直到林烬野眼神凝聚起几分凛冽,瞬时,她执剑直至纪翎眼前。
风起,剑尖离纪翎还剩一寸距离之时,林烬野手腕一抬止住了动作。
纪翎轻笑一声用手指别开直指自己的剑刃,声音如清泉淙淙附有几分磁性动听:“小也,谋杀亲舅啊?”
林烬野将剑收入鞘中放置桌上,听闻此言后皱眉眼眸之中掠过审视:“不是亲的。”
纪翎笑意柔和带着憨气:“胜似亲的。”
“世人谁不知寿光郡主周锦也已死,你我十二年未见,况且我还戴着面纱…”林烬野手顺势将匕首带出,挽刀如挽花,狠厉至极将其抵在他脖颈之上,“你如何知晓我是谁?!”
“啧,褚羡那个瘸子怎么将我软软糯糯小团子养成这般狠厉小辣椒了?”纪翎眉眼间泄出几分失望,对匕首视若无睹毫不在意。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时被他这一句话浇灭,林烬野喉头一噎,将满腹的疑虑咽了回去。
林烬野将匕首放下,情绪不明。
“前日便接到京中单独派如今名声大噪的北镇抚司指挥使前来查粮马案,我便在猜,这位林指挥使会
是怎样的人,“纪翎笑着,“直到昨日你入临安,我才看到了你的画像,只觉眉眼相似但也并不能笃定。”
“你并没回答我,你究竟为何觉着林烬野便是已死十二载的周锦也?”
林烬野眉眼间嘲讽意味浓重:
“连周崇山都未曾认出过我。若是在他们眼前出现一个长得再像周锦也的人,有人敢认吗?”
纪翎正欲开口解释,不料响起一阵敲门声:“王爷,坊内混入一贼人,我们奉命排查确保王爷安全。”
林烬野后悔将匕首放下早了,眼眸之中尽显威压。
“本王安好,屋内…”纪翎顺手将面纱摘掉后,“并无贼人。”
只有美人。
一双杏眸里充斥着错愕、威逼还有些许仔细找方能找到的娇羞,她生得本就明艳只微微上妆更显动人,桃腮微红,樱唇轻咬泛着红。蜜色的肌肤在珠光照耀之下如珠似玉,周身散发着天下万千女子皆没有的英气灵动。
纪翎看得晃了神,思绪被门外之人打断:“为保王爷安危,小人还是入内排查一二为妙。”
眼见那人便要推门而入时,纪翎瞬时将她推入屏风内放下幔帐。
林烬野尚未反应过来便见纪翎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衫:“你做什么?”
纪翎轻咳一声,眼神飘忽,想要跪在长公主牌位前怒打自己几个巴掌:“将外衫脱掉…一会儿同你解释。”
屏风外的人问道:“王爷?”
纪翎将小也按倒用被子将其盖住,那一瞬因林烬野腰间悬挂的铃铛勾住了纪翎的衣带,两人鼻息交织又因着花容坊内的纱帐有助兴的香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