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春山(17)
可如今,他为何连马都不骑了?
上车后,林烬野并未言语。仍皱着眉,故人在身侧,往事仍旧历历在目。
纪翎眼角漾着几分失望与无奈:“唉,我们小也翅膀硬了,便是连一声‘阿翎舅舅’都不愿喊了。”
林烬野蹙眉道:“我说了,不是亲的!”
“胜似…”
遽然,商陆拽着缰绳勒马导致马车剧烈晃动。
林烬野倒是四平八稳地坐着,没想到纪翎却不稳朝着林烬野扑来……
“亲的……”
商陆得意洋洋撅着嘴哼着歌:亲得!有我在,你们怎么亲不得?
小也拧眉低下眉眼很无语地望着几近伏在自己身上的纪翎,还有他额上冒出的一层薄汗。
她在京都不是没有听到坊间传闻说,有着从龙之功与赫赫战功的临安王爷却成了柔弱不能自理的废物一个。
原是不信的,但她如今心绪动摇了。
小也放软了声音,方才眸子里的凛冽全然消散:“你何时…虚弱成这样了?”
纪翎舔舐一下嘴唇掩盖慌乱与尴尬,他正身却垂下眸子笑了笑:“不过是得了风寒,不碍事的。”
二人良久未语,直到纪翎眼里看不清情绪忽然道:“他们让你来查粮马案的?”
林烬野摇头:“不是,是我自己要来。”
纪翎被一噎,耐着性子道:“粮马案牵扯官商匪三道,你新官上任便敢来碰?你大可推给旁人来啊!”
“大理寺查了,查出结果了么?”林烬野凝眸对上纪翎那一双狐狸眼,“我镇抚司办案却要受三司管辖,若是粮马案我能侦破便是能够彻底分离三司,只听令与陛下。”
纪翎眼眸里尽数都是担忧:“小也你以为,就算侦破了此案便能全身而退吗?”
第11章 第11章以己之身为百姓遮风挡雨……
林烬野拧眉反驳道:“若是大晋每一个官员都这般担忧能不能全身而退,那这天下黎明百姓便是一辈子都只能活在吃人的世道里!”
她眸子里倏然泛着光:“纪翎你可知,这来时路上有多少饿殍浮尸?这些若非亲生体验,我不敢相信,原来如此繁华的京都与临安之外还有那么多流民。可你我这些前途无量的高官贵人,又有哪一个能够为这天下万千百姓博一个好前程呢?便不说好前程便说,你我能让这天下流民有家可回,温饱自足么?”
“不能,你我谁都不能,”小也眼中的光骤然滑落下,“可我林烬野愿尽绵薄之力,为大晋铲除奸佞,以己之身为百姓遮风挡雨……”
林烬野忽然顿住,再抬眸时眼里的光亮在这阴暗中消亡殆尽:“纪翎,你我不同路,便走到这吧,停车!”
她欲起身之时,却被一人虚弱地拉住手腕。
纪翎扬唇道:“谁说不同路的?别忘了,我是永昭阿姐养大的弟弟,怎会与你不同路呢?”
林烬野听到母亲的封号时,眸中泪水骤然夺眶。
但很快,林烬野周身凝聚起寒霜。她不敢轻易相信人,尤其是多年未见的人,知道她的软肋亦知晓她的身份。
可自己却对眼前人鲜少了解,她眼眸中很快聚起怀疑:“昨夜你便没有说,你究竟,为何知晓我是谁?”
纪翎讶异于林烬野的转变与多疑,忽而想起她可是褚羡那个老狐狸带大的人,便释然了:
“庆云元年盛夏,我父兄于北境戍边大捷后,轰然离世。那夜我接到消息,自宫中角门连夜赴任临安袭父亲王爵位。”
小也忽觉不对便问道:“为何是临安?不是北境王么?”
纪翎摇头叹息一声道:“其中原委我也不知,那时,我见曹内臣护送你入宫。本想与你打个招呼,却不想着实被小黄门催得紧,便想着终归会再见的。却没想到,再见便是十二年。”
他咳嗽地愈发剧烈,喝了一口药茶后深吸一口气颇显颓靡:“那夜之后,我处入临安便听闻永昭长公主与寿光郡主死于大火之中………”
“我本不信的,但后来特意差人打听了此事得到消息的时候,才知晓你们母女二人已葬入皇陵……”
小也蹙眉凝视着纪翎,具有压迫感地把上他的脉搏:“那你为何昨夜见我便知晓我是谁?”
“林大人这是做什么?想审我?!”纪翎别过头咳嗽几声,举起被把脉的手笑道。
林烬野不与他多说,沉声道:“说吧。”
“直觉罢了,我只是不信前几日才见你神色恍惚被曹内臣护送入宫必定是有什么秘密。若你当真出事,不应当回府么?”纪翎眼尾泛着红,“如今看来当年那场大火是周崇山想要瞒天过海,所以…是他做的吗?”
纪翎的脉搏仍旧虚弱,并无起伏,林烬野信了几分。
“临安王,你十二年未与京中联络,却好似洞晓天下千万事…”林烬野高束如墨绸般的发随着马车晃动,束发的红绸随偶然穿过的风飘动着。
眼前的郎君并无准备提及此事,便是正盛夏时分,他身上的衣衫绸缎好似都并非是轻薄的锦缎。
面色苍白的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直到马车停稳,林烬野撩起遮风的帘看着居然到了荒山野岭处。
远处香火鼎盛、佛烟缭绕、梵音袅袅在青山之中的寺庙。
林烬野一跃下车后,望着周遭来往络绎不绝的香客:“不去王府,来寺庙作何?”
商陆扶着纪翎下车,他道:“此处为天墉寺很灵的,随我去拜拜吧。”
林烬野挑眉看着纪翎面色微冷:“我不信神佛,更不拜神佛。王爷,微臣事务繁忙,尚且没工夫陪你玩闹,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