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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嫌被证道后(8)

作者: 山月松风 阅读记录

辛云这几日跟着大娘做活,午膳自对方那里得了些饭菜,端回来伺候柳大爷。

柳大爷无腿,不得行走,大娘觉着他可怜,总让辛云多照顾照顾妻子。

辛云将盘子放到桌上,柳重月乖乖坐在榻边,虚假的双腿无力垂下。

他已换了先前的嫁衣,穿了村中百姓的粗布麻衣,但因皮肤苍白无血色,发丝柔软,反倒觉得很是清丽漂亮。

分明他容颜也不算太夺目。

辛云将他看了两眼,有些话实在说不出,抱着剑去了门口。

柳重月这具身体本也无需进食,捏着筷子随便戳了些腰果过个嘴瘾,问:“你为何不吃?”

“辟谷,不必进食。”

“你不吃,我不吃,这饭菜整日剩着,实在浪费。”

柳重月将筷子撂下,将盘子往对方那里推了推,视线紧紧盯着对方遮掩的脸庞,道:“来吃点吧,你……你那覆面是不可摘么?”

辛云仍抱着剑,冷冷淡淡:“摘了做什么?”

柳重月想说一句坦诚相见,后又觉得辛云的态度很怪。

刚入渡业宗,拜入师尊座下时,因他身份特殊,是为妖修,入门至筑基十分迅速,在宗门内一度受人敬仰,也曾得过宗门大比的魁首。

但修为一到筑基,他没有道,修为便停滞不前。

自那之后人人都看不上他,甚至有些厌恶他。

师尊仙逝后便无人撑腰,时常受人欺辱。

柳重月本也不在意,但经历得多了,他对于旁人的态度总归是敏感的,知晓辛云不愿搭理自己。

对方既已这样,他再热脸贴冷屁股未免也有些太不自爱。

柳重月便不再搭话了。

晚些时候大娘又来了一趟,给柳重月送了些腿伤的药。

柳重月向来好说话,与大娘攀谈一会儿,套了些话。

如今是西兴六年,又是柳重月不曾听说过的年号。

柳重月本只觉是自己死了太久,问起辛云,辛云道:“此时乃是千年前。”

千年前?

柳重月有些懵。

他死了有千年了?

他心中直觉不对,又状似无意般多问了一句:“我从前史学学得不算很好,千年前还有哪些年号?”

辛云斜睨了他一眼,语气淡淡:“想必你在宗门往日课业也是磋磨过去的。”

柳重月本欲反驳,思及自己从前在宗门确然不曾用功修行过,一时间也无从反驳,只得默认下来。

辛云本意也只是讽刺一句,转而又道:“大荒之后初建年号,至今已过万年……”

他念了几个年号,念到玉成便停了下来。

柳重月面上神情有些茫然,傻愣愣般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

“没了么?”柳重月有些茫然,“到玉成便没了?”

他出生在嘉云年间,死于靖水二十三年。

可方才辛云所说的年号里,并没有这段时期,甚至早几年的年号也并未提起。

他当真有些懵,到这时才忽然意识到什么。

此时似乎要早于自己出生之时,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早。

思及此他忽然又有些心跳加快,心想,他若当真回到了过去,岂不是还有机会能够改变狐族灭门之灾,为妖修洗清身上所背几百世的骂名。

他情绪激动,连面颊都有些许滚烫。

辛云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柳重月对着对方笑了笑,“想到了一些让人高兴的事。”

柳重月探过这具身体的情况。

瓷器所做,毫无灵气和灵智,确实只是死物。

自己附身在其上却能够驱使身体的缘由也不清楚,或许和他自己的魂魄有关。

只是到半夜身体便开始疲乏,身上破裂的地方像是裂隙落在了魂魄上,只觉得魂魄也跟着撕裂般疼痛。

月光自窗外照射进来,落在床榻上,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莹白的轮廓。

柳重月辗转反侧,既疲惫又不得入睡,不得已只能撑着身体坐起。

见辛云在一旁打坐,他艰难下了榻,扶着榻边木桌靠近了地面墙角的辛云。

柳重月趴在地上,拽了拽辛云的衣袖:“你还醒着么?”

辛云并未睁眼,只淡淡道:“何事?”

“我有些疼,”柳重月嗓音轻轻,状似撒娇一般,“不清楚究竟是何处疼,或许是魂魄有损。”

辛云便睁了眼,月色落在他的眸底,带着冰冷的探究,却又矛盾地有着一点点常人会有的关切,只是很难被探究到。

柳重月觉得辛云这人很是矛盾,这几日相处下来,辛云总是冷冷淡淡又话很少,像是对旁人都没什么兴趣。

仔细想想,先前他和那群年少的宗门弟子们在一处时,似乎也不太关注师侄们的安危。

那金像满是异常,灵力凶悍,招招带着反噬之术。

那时那大师兄想举剑相斩,辛云大概也瞧见了,却并未作出阻止。

若非柳重月发觉,只怕那少年早已被灵力反噬,死在幻境中。

柳重月一直觉得辛云兴许修的无情道,无情无欲,他人的生死自然不在他的考量和关注当中。

但如今他的想法又略有改变。

他发觉辛云似乎在模仿什么人的冷情,他皮囊下的本性似乎并非表象的漠然,仍然留存着些许常人的温度。

柳重月出神了一会儿,之后又回过神来,与辛云对视着。

半晌,辛云果然伸出手,两指指腹凝出一团幽蓝的灵力,轻轻点在柳重月的眉心。

一瞬间灵流扩散,顿消皮囊之下。

柳重月感到魂魄上的阵痛被带着暖意的灵流寸寸安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