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微时妻(双重生)(39)
戚时微习惯了在这种场合照顾别人,自己却吃得少。裴清荣是头一个没让她照顾,还反过来给她布菜的人。
戚时微说没胃口,裴清荣也不勉强,只拣了点清淡易消化的菜挟给她,又盛了碗羊肉汤,低声哄她先垫垫肚子,免得散席太晚,熬坏了脾胃。
戚时微喝了小半碗汤,感觉肚腹被一阵热意填满,顿时舒服了不少,裴清荣笑了笑,手上慢悠悠地给她拆羊脊骨,据说里头的骨髓很是滋补。
米氏看在眼里,就平白多了一肚子酸意。
她忍不住多看了短短一瞬,戚时微正在喝汤,没有察觉,裴清荣却已经抬起头来,目光平淡地扫过来。
此时也有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米氏顺势笑了,打趣道:“瞧瞧他们两个,真真是一对儿鸳鸯!”
新婚夫妇都有浓情蜜意的时候,满屋人都笑了。裴盛清了清嗓子,正待教育一下这个儿子,裴夫人适时接话:“九娘这些日子替我忙厨房的事,也是累坏了,光是准备今天的宴席就忙了两天吧。九郎倒是体贴,你们夫妻两个都能为对方着想就很好。”
罗氏与米氏便一齐称赞起戚时微,说她帮着掌家,实在是辛苦了,戚时微连声道不敢,又说她年幼无知,全赖母亲定夺。
气氛正热烈,玉娴忽然哇地吐出一口血。
那血是鲜红的,很快就在地上蔓延开来,织锦描金的地衣被污了一大片,瞧着很是骇人。
玉娴失了平衡,摔在地上,袖子带翻了案上的碗碟,当啷一声脆响。那些青的红的菜肴全都翻在地上,跟着,她身下流出殷红的血来。
满座皆惊。
有两个婢子发出惊呼;罗氏和三郎忙着让人把孩子带下去,别叫这场景吓着了;八郎霍然站起,冲一旁的下人们喊着什么;米氏一脸的花容失色,被琥珀扶着吃了一颗丹参保心丸。
戚时微的脸有些发白,好似有一股劲儿顶着脾胃,不断向上翻涌,好在刚才只喝了一碗汤,没吃什么东西,不然怕是全都要呕出来。手背上传来一股温暖的热意,异变陡生的第一秒,裴清荣就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对她说:“别怕
玉娴仍在地上抽搐,不好动作太大,但裴清荣仍把戚时微向自己怀里揽了揽,想挡住她的视线。她一贯心肠软,见不得这样的场景,别吓坏了。
他正要伸手挡在戚时微眼前,戚时微摇了摇头,按下他的手:“没事。”
那动作太大了,没得招人眼,玉娴突然出事,花厅中已经乱成一团,他们两个还是不要添乱为好。戚时微眼观鼻鼻观心,紧盯着案上的木纹,虽身上仍有细细的颤抖,脸色终于慢慢恢复正常。
案下,两人的手还是紧紧牵着,戚时微的手有些发冷,裴清荣带着薄茧的拇指一下一下在她手背上摩挲着,微热的体温从指尖传递过来。他的脉搏也仍是稳的,一丝不乱。
下人们乱糟糟跑动起来,有的去扶玉娴,有的去取丸药,又有一个去叫郎中的在廊下摔了一跤,场面更乱。
“行了!”裴夫人霍然站起,呵斥了一声。
第23章 厨房如今是九奶奶管,小……
厅中一下静了下来。
裴夫人掌家多年,积威甚重,疾风骤雨般地发号施令,下人们各自去办,有人快手块脚收拾好了一地狼藉,将玉娴扶到一边。虽说她身下仍在不断渗血,发出一声声的呻吟,但其余人总算冷静下来。
不多时,郎中小跑着被人引进来。玉娴身怀有孕,又突然吐血,没人敢搬动她,只得将就着树了个屏风,就在厅中为她诊脉。
那郎中是府中惯用的,姓白,隔着手帕诊过脉,原本清癯的面容就多添了三分愁苦。他还未开口,八郎已经迫不及待地发问道:“怎么回事?”
他拧着眉,眼神紧紧落在玉娴的肚腹上。玉娴抽搐的动静已经小了,声气也渐微,只有鲜血仍在身下不断涌出,将白郎中的袍角都浸湿了。
裴盛和裴夫人都在,该由他们发问,八郎显是关心则乱。但现下也没人去揪他这个错,白郎中只是朝上首两人一拱手,再朝八郎恭敬回道:“这位姨娘的胎怕是保不住了。”
“怎么会——怎么会?”八郎的嗓子破了音,“你再看看……平白无故的怎么就落了胎?”
八郎年纪已不小,这却是他的第一胎,其间盼望自不必说。他甚至已经起好了两个名字,骤然听闻落胎,根本无法接受,只一声一声地催问白郎中:“中午还是好好的,怎么能出了这样的事?”
玉娴终于不再流血了,脸色转为灰败的青白,八郎还在一声声的催问,米氏方才差点晕过去,又吞了一颗保心丸才撑着醒转来,将帕子覆在脸上,呜咽着哭了几声。
戚时微有些不忍听,微微侧过头去。
裴清荣看她一眼,她便用气声道:“太可怜了……也不知她能不能调养回来。”
那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腹中还怀着胎儿,任谁看到心里都不会好受,戚时微心有余悸,有意避开地上的血迹。但玉娴流的血太多了,沿着地衣蔓延开来,红得发暗,铁锈似的刺人眼睛。
裴清荣默然片刻。
调养?那一胎已经落了,玉娴就不会再有活路。他可以肯定,除了戚时微,余下的主子们都只把玉娴当作一个容器,腹中的胎儿没了,容器就不再有价值。
方才他们一声声问的,也只是腹中的孩子,没有人看玉娴一眼。
这些都不必和戚时微说,他只是捏了捏她的手,道:“别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