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微时妻(双重生)(67)
裴清荣望她一眼,便问:“出什么事了?”
他仍神色淡淡,却无人敢直视他的眼睛。说起来也奇怪,裴清荣在雨筠院中一贯温和,几乎从不发怒,诸事都由戚时微处理,但下人们还是怕他。
“没事,”戚时微摆摆手,屏退了下人们,说,“要不然……”
她想说,要不然你就纳个妾吧,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指尖条件反射地捻着珊瑚手串。那还是裴夫人给她的,说是宝通寺开过光的物件求子最灵,是个好兆头,只可惜这手串贴身跟了她三年,还是没有喜信。
裴清荣视线触到她指尖那抹红,眉梢一挑:“这是什么?”
“这是母亲赐的,”戚时微道,“说是……能旺子女缘。”
她不喜欢在手腕上戴那些累赘装饰,因此只将手串装在荷包里,贴身带着,裴清荣没怎么见过。
裴清荣不作声,将那手串拿到手上细看,过了片刻,将那手串收起来了。
戚时微一懵,他是觉得这手串不好,还是不想要这子女缘分?
裴清荣却不解释,只说:“开过光的手串需得时时敬着,哪能带在身上沾水?若是无意中去了不恭敬的地方,触怒佛祖,也是不好,我替你找个地方供奉起来。”
戚时微点了点头,
裴清荣面色和缓,她却莫名觉得,他平静的外表下隐着深不见底的坚冰。
裴清荣转了话题:“三年任期将满,我有意谋一任外放,带你出去散散心,养养身子,说不准就能有子女缘分,你待如何?”
戚时微一愣,脱口道:“这样突然?马上就是大计,你和上官商量好没有?”
“放心,”裴清荣简短道,“只是要辛苦你,替我收拾行装。”
戚时微依言替他收拾起来,大计将至,朝中也隐隐传出风声,裴夫人听闻了,也只是笑着说好。
一切都是正常而平静,然后……就到了那一天。
裴清荣亲手端给她一碗鸩毒。
随后,戚时微中毒殒命,再过几年,代王登基,裴清荣入阁为相,而裴府众人因意图谋反,毒害裴相元配被入狱论罪。蛰伏多年,裴清荣终于从侯府的小可怜庶子踏上了青云路、登天梯,他立在权势之巅,冰冷地俯视所有人。
戚时微全都想起来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所谓梦境,不是什么对未来的预言,而是她已然经历过的前世。
她同裴清荣已经做过一世夫妻,结缡相伴近十载,不是没有过温情,也不是没有过风雨同舟,她甚至以为过她与裴清荣心思相通,一定能相伴偕老。
然而从来不是。
戚时微以今生的眼光回看,才骤然发现,她从来没读懂过裴清荣。
多可笑啊,戚时微断断续续地笑起来,她心心念念的枕边人,是个狼子野心的阴谋家,翻云覆雨的小阁老,唯独不是她认得的那个斯文书生。
笑着笑着,眼角便滑出眼泪来,随后就是不可抑制的咳嗽。喉咙似乎干涸了很久,不断的沙哑呛咳声中,戚时微终于醒了过来。
“姑娘!”她听见石青欢喜的声音,睁开眼时,第一眼看见的却不是石青那张熟悉的小圆脸,而是另一个人。
裴清荣。
他看着憔悴了不少,眼睛熬得发红,整个人也瘦了些,但清俊的骨相摆在这里,轮廓显得更深刻了,依旧是鼻梁挺直,眉目清楚。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正一瞬一瞬盯着她,戚时微浑身一颤,本能地移开了目光。
她听见裴清荣说:“你醒了?”
石青转身冲了出去,连声叫人快去喊郎中,又一脸欢天喜地地冲进来,扑到戚时微床边:“姑娘,你可算是醒来了!您这场病发得可吓人,把我吓坏了!”
“石青,”戚时微沙哑着声音问,“我病了有多久了?”
“已有大半个月了,”石青道,“九爷都治水回来了,那头的事一结束,他就连夜赶路回来了,只入朝谢了一回恩便告了假在家中,现下还没去销假呢!”
裴清荣轻轻一摆手,让石青把未说完的话吞了进去,道:“二十一天。”
二十一天?
戚时微先是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裴清荣说的是她昏迷的时间。
第40章 “你也想起来了,是吗?……
郎中忙忙碌碌地进来为戚时微诊了脉,又开了一副药。裴夫人听得消息也来了,温言安抚两人,让戚时微只管好好休息,好一会儿,室内才安静下来。
石青不知何时找了个机会,轻手轻脚退了出去。戚时微半靠在床上,心头一紧,想把她喊回来,但喉咙无力沙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裴清荣仍坐在床边,拿起一杯凉好的水,问她要不要喝。
戚时微却像是被什么吓着了,骤然向后一缩,裴清荣一怔。
“不……不用了。”戚时微勉强道。
裴清荣也不强求,放下水杯,哄她道:“再等一会儿,等药煎好了喝过再睡。”
戚时微默默点了点头,忽然问:“你回来几天了?”
裴清荣道:“六天。”
他和代王被分到的那一地,决口很是严重,两人几乎不眠不休,亲自上堤指挥众人疏浚河道,和寻常民夫们一样两班倒。原还有偷奸耍滑的,见朝廷派下来的代王都亲自在场,也不敢再动什么心思了。
一连十来天,裴清荣都住在堤上,等堤坝终于修整好,要回朝禀报的时候,才收到了府中传来的消息。
戚时微发热昏迷十来天,虽还能灌下汤药,郎中却找不出病因来,侯府已经开始准备白事了,但治水为重,裴府没有通知他。水灾后流民纷纷,他前些日子又住在堤坝上,小林的消息根本传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