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逼疯高岭之花(重生)(155)
人生呐,有时寂寞如雪。
心一乱,字就写不下去了。谢濯光放下手中狼毫笔,索性也不勉强。
程青见他无事,又捡了几件要紧事,一一叙来。虞明窈自打回了虞宅,程青就按照谢濯光的吩咐,将她身旁的探子,都撤了回来。
除却生死大事,那边的事,一应不让禀告。
午后日光柔和,程青望着谢濯光清晰的下颌线,心中忽地泛起一阵恍惚。这般为心爱的人筹划,那人丁点不知,甚至毫不领情,真的值得吗?
他不知不觉间,将这话问出了口。
谢濯光眼一顿,涣散的光逐渐聚拢,一抹程青看不懂的笑,从谢濯光嘴角浮起。
他说:“世间最难懂,便是情之一字。你遇上,便知晓了。”
程青踌躇半天,还是没将虞姑娘可能有孕这事说出口。
毕竟虞姑娘回府已经大半月,这大半月,裴尚几乎在虞明窈跟前形影不离,他一个旁观者,也知公子搅了人家大好姻缘不道德。
现裴公子,也不计较那事,程青想着,索性就让该过去的过去吧。反正自家世子,不想听到心爱的人,同旁人你侬我侬,他也算成全了虞姑娘和那人一把了吧?
只是可惜,程青望了一眼谢濯光,三个人的纠葛里,只能成全两人。
两人这番筹算,远在数里之遥的虞明窈丝毫不知晓。美好如幻梦的日子,将她的警觉一点点消磨。
许是为人母了,她总觉得自己心性,也不如之前犟了。如果未有这个孩子,她定要赌气和兄长、雁月,连夜搬走,同谢濯光老死不相往来。连同裴尚,也会被她抛却在这一片记忆之外。
可她现在,吃了睡,睡了吃,夏日有冰,睁眼有亲人。虞明窈不觉得这日子,有什么不好,她只希望,这时光能慢些点,再慢点。
一晃,肚子孩儿开始显怀。她已有孕四月有余,到了酷暑难耐的时节。之前成日在眼根子前点卯的裴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来了。
他好像也变得很忙,来去匆匆。
更加不用说……本就繁忙的谢濯光。
虞明窈是在碰到宅门口有人乞讨,衣衫褴褛,才恍然发觉,原来危机已至,看似无波澜的京都,局势暗潮涌动。
到了……要换位的时候了。
也到了……裴家灭门大难快要到来之际了。
虞明窈脸上蓦地涌出一缕不安,她叉着台芒的手,一时间也顿住了。一旁雁月见她动作一下停了,还以为是芒果不好吃,问她要不要加点糖。
“不、不用。”
虞明窈脸上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她心剧烈跳动,浓烈的不安感急剧向她涌来。那瞬间,虞明窈手脚都快麻木了。
她呆呆将手放在起伏明显的小腹上。
“雁月,你差人给尚哥儿派个信,让他过来一趟,记住,要快。”
虞明窈的不安感染了雁月。
尽管雁月不明白虞明窈在忧心些什么,她面上亦不觉带了相同的紧张。
“嗯。”她点了点头。
一行白鸽在四四方方的天空上飞过。垂柳轻扬,虞明窈在这酷暑难耐的时节,愈发感到闷得很,心也烧得慌。
会没事吧?一定会无事的吧……
虞明窈抬眼看向天空,眼中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担忧。
没等多久,裴尚很快就来了。
许是一听到消息,就立马紧赶慢赶来,他额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虞明窈望着眼前这个略有风尘之意的男子,不知为何,最先注意到的,是他的一身黑袍。
漆黑如墨,可这墨色,是上辈子的裴尚,不可能沾的颜色。裴尚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蹙眉看向裴尚,刚开始因见着他而带笑的脸,也沉了下来。
“你可有事瞒我?”
她语气很厉,可裴尚听了,就跟没听到她话中的指责一样,痴痴盯着虞明窈的脸看。
“窈妹妹……”
他唤着她的名字,身躯却并未上前去。这两月,他来的次数并不多。自打那日家中想替他娶亲之意,透出口风之后,他就再也不能那般无拘无束,再以稚童之心,来看望她了。
他想要钱权,想做能当家作主的人,想封所有反对他娶窈妹妹的人的口。他想护住她,不止只是口上说说。
“你最近身子可还康健?他闹你了么?”
裴尚将目光放到虞明窈凸起的腹部上。上一次他来,她还看不出有身子的痕迹,现才多久,她的肚子,就跟吹了气一般,一下鼓起来了。
想必再要不了几月,便能瓜熟蒂落。那人的血脉,便能在这世间诞生。
裴尚眸中闪过一丝伤怀,这丝伤怀极快,一下就没了踪影。但虞明窈没有错过。
她只是心伤,她爱慕的,曾经爱慕过的人,都在她看不见之处,飞速成长了。唯有她,像一株离了大树就没办法生存的藤蔓。
她很害怕,害怕极了。
虞明窈走近,伸出双臂抱住裴尚。这是她自从那宅子里逃出来后,第一次同裴尚这般亲近,两人衣衫紧紧贴在一起。
她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感受到他的心跳。他那股带着些辛味与暖阳的气息,在她鼻尖萦绕不散。
虞明窈在这刹那,心中的渴望像被巨石压了许久的野草,在暴雨中破土生长。
你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我们离开京都,寻一无人之处,男耕女织。
她不想裴尚经历那样悲痛的变故,让这个心无城府的儿郎,一夜之间成长。
下一息,裴尚落在她耳旁平和的话语,粉碎她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