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逼疯高岭之花(重生)(62)
短短十来二十字,如一把利刃,撕破谢濯光最不愿示人的丑陋。
谢濯光闻言,鸦羽似蝶般颤抖。
他沉默半晌,闭得分外紧的嘴唇才张开,哑声道:“是。”
卑鄙!
无耻!
小人!
听到回答的瞬间,裴尚心头涌过无数句骂人的话。
这人素来喜青,因他这个癖好,自己特意提了一嘴,衣橱中有件青衣,可以给他穿,可他竟然!
竟然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觊觎窈妹妹!
他的弟妹!
裴尚头扭过头,一眼也不想多看谢濯光了。
“恕不远送。”
四字,道尽他的恼恨。
京都东街连接西坊的长街,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这时,一辆青帷马车悄无声息驶过,马车前悬着的银鎏金桂羊角灯,随风而荡,发出清脆的声响。
车内,程青怀抱一柄铜剑,坐于软垫之上,正小心翼翼打量谢濯光。
往日就不大爱多言的世子,今日自打出了裴府门,一句话都未说。
眉眼沉得如经年不起波澜的碧潭,深处全是死寂。
程青叹了一口气,又想起那日世子救完虞姑娘,湿着一身衣,也是这副模样。
一点动静都未出,眉眼低垂,如玉的手,一下一下拿着布巾揩着湿漉漉的发,浑身充满自弃,甚至有股欲自毁之感。
为了一个虞姑娘,何至于此啊!
程青望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言:“今日在裴府,世子是又同裴少爷拌嘴了?还是又涉及到虞
姑娘?”
话音落地,四四方方的青帏车厢内,谢濯光仍敛目不语。
程青在一旁,看得着急,正欲再言,就听一道冷冽的男声响起。
“她知道了。”
她?哪个她?
是她还是他?
程青瞪大双眼,下一息,男声复又响起。
“他也知道了。”
谢濯光答完,无甚温度的双眸,闪过一丝痛楚。
他视线落于对面软塌上,不待程青继续发问,自顾自继续道:“裴尚能察觉,我有预料,只是她……她明明已知晓一切,知晓救她的不是裴尚,为何还要同裴尚那般要好?”
谢濯光说到这,顿了一息才继续说:“我以为自己是个君子,能做到完全不图回报。明明我在跳下去时,只一心想着,要赶紧救她上来。潭水那么凉,把她身子冻坏了如何是好?”
“可当她对我不闻不问,我还是免不了嫉恨,甚至会想质问她,为何要这般无情?可我……哪来的立场?”
谢濯光说到这,面上仍旧淡如白水。
可他搁在膝上死死攥紧的手,手背上青筋鼓起,异常扎眼。
他远远没有看上去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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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摇曳,刻着兰草纹饰的梨花木妆台前,虞明窈一身月白寝衣,坐在杌子上,任雁月给她梳发。
满头青丝如瀑,散落在肩头,从背后望去,身姿袅娜,好一个标志貌美的女郎。
雁月细细梳着虞明窈的发,时而瞅两眼铜镜中正发着呆的女郎。
虞明窈这张脸,不管她见了多少次,多么熟悉,仍旧会时不时惊艳到。
“小姐可有心事?”
雁月手持桃木梳,出声这会,正将虞明窈满头青丝,从额前梳至百会,又从百会一梳,梳至发尾。
见素来爱打趣、斗嘴的小姐,今日格外沉默,一脸心事重重的样。
雁月发问道,边问还不忘从一旁妆奁最上层,将装有桂花头油的青瓷小罐拿出来,从里头沾了点油,细揉虞明窈的发尾。
虞明窈闻言,抬眼从镜中瞥了雁月一眼,仍旧没出声,似一架傀儡般,任由雁月摆弄。
于是,梳子梳到最后一下,雁月重重叹了口气。
“小姐明没比我大多少,现在真是大人了,如若不然,我怎一点都想不到,小姐想要做甚呢?”
“你这鬼机灵,脑子里又在想甚?”
虞明窈轻笑一声,嘴角翘起之处,却不自觉带了些苦意。
雁月垂眸,将虞明窈鬓角处的碎发,理到耳后侧,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后,才出声。
“我是真不懂,裴公子对您一往情深,家世清白,性子也好,生得也俊俏,小姐何至于到现今,仍踟蹰不定?”
她透亮的眼,对上虞明窈。
“这……”
虞明窈眼神闪躲,垂下眸去。
前世与今生交织,爱未尽,恨未散。
她知雁月的意思,也知自己都收了裴尚娘亲的镯子,还在这摇摆不定,实属不好。
可这世间情爱,若都能由自己所控,便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她不知胸腔中这颗心,都装了何物。
她只知,用这样一颗充满晦涩、阴霾的心,去面对裴尚那张无垢的白纸,她实是有愧!
虞明窈垂眸半晌,终还是一句解释,都没说出口。
她不知道,她这副遇事就躲,又不肯出言的模样,像极了上一世她恨极了的谢濯光。
雁月见状,摇了摇头。待虞明窈躺到床上,雪青色幔帘放下后,她这才离开。
砰——
槅扇合上。
一直侧身、背对外头的虞明窈,听着这动静后,方才将身子转过来,躺平。
白日里谢濯光的冷眼,错认了人的无措,种种扰人心弦的情愫,在这夜深人静,只单她独自一人时,终还是溃不成堤,倾泻而出。
大家都怜裴尚,怜谢濯光,有谁又来怜惜她呢?
是她想这样,一直囿于男女情爱,不得安生的吗?
上辈子,她付诸真心,代价是外祖母、兄长两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