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傻。
正话反话还是听得出来。
她想起是哪次跟傅之望吵架过后,他哄她说朋友那还有套蓝宝石,可以要问他要来送给她。
但她从未想过,这些东西,会是他从沈清淮手上买来的。
怎么会。
他怎么会是从沈清淮手上买来的。
还有那次去原家的拍卖会,那个压轴的祖母绿冠冕,傅之望跟她说沈清淮也有兴趣,后来到了会场问他本人,他却说是之前打算给朋友拍,现在不需要了。
她那时也从未想过,她可能就是他口中的那个“朋友”。
祝今月忽地把手上的盒子一股脑全塞回柜子里,站起身拉开抽屉,从那一堆不同的新的折纸中,翻出旧的发黄的那一个小小的猫猫头。
这是她唯一留下来的他高中时期的东西。
已经有些旧的纸张看起来脆弱得像是轻易就会碎掉,祝今月小心翼翼展开来。
过去十年,上面的物理解题思路她已经看不太懂。
但那笔字迹和猫猫头上的谢谢二字,依旧带着让人惊心的熟悉。
过往的许多被她忽略或者说未曾细想的事情一一闪回脑海。
他脑袋轻抵在她肩膀上,说他何tຊ其有幸。
陆丞一见她就格外热情,说是终于见到她了。
他家里养了各种名字里带“月”字的花,而即便房子冷清成那样,却也坚持不养猫狗一类的宠物,说是有朋友对动物毛发过敏,说那是不需要她吃醋的人。
她开玩笑问他原家是不是有他以前喜欢的人,他说只喜欢她。
原修第一次见她时,在微信时问他怎么不等他女神了。
他不远千里去巴黎找她,说见不到她比较难。
每次送她的时候,都会长长地留在原地目视她离开和走远。
时隔十年,他还记得她身份证号,能一字不差地背出她当时随口说的那一段长长的不吃清单。
告白那天,他跟她说,他不想再等了,好像也不能再等了。
她当时完全没有多想。
但就算她当时多想了,也不会知道,这个“不想”和“不能”中间隔着的是这样漫长的一段时间。
从刚认识他起,她就觉得他有着同龄男生没有的坦荡和从容。
可就这么坦荡又从容的一个人,却有着一个长达十年的,无法坦荡的秘密。
她好像就是那个秘密。
泛黄陈旧的猫猫头折纸上被水滴晕出一道湿痕,“谢”字的笔迹被晕开,祝今月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祝今月倏然抓起一旁边的手机。
十六岁那年,他在她面前半蹲下身,帮她冲洗脚上污水。
那场潮湿而柔软的雨,仿佛在她没注意的地方,一直下到了今天,积蓄的雨水,在这一刻汹涌来袭,将她没顶而过。
她想见他。
想立刻见到他。
还没来得及抬脚往外走,手机先响了起来。
微信语音通话自带的提示音,亮起的屏幕上,拨打通话的人有着无比熟悉的头像,是那只停落在手上的鸽子。
祝今月忽然生出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般的情绪。
手机响了许久,都没敢接通。
直到铃声戛然而止,电话那头的人耐心地又再拨过来一次,她才如梦初醒般接通了通话。
熟悉而清越的声音传出来:“我快到你家了,能下来见见我吗?”
祝今月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也哽咽得不行:“你怎么来了?”
“你刚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他旁边。”沈清淮说。
祝今月没接话。
他也有几秒没开口。
两人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知道她应该猜到了什么。
她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赶过来。
过了片刻,沈清淮才又低声说:“我已经到了,下来见见我好不好?”
祝今月吸吸鼻子:“我这就下去。”
她抓着手机,头发顾不上梳,衣服也顾不上换,就这么穿着居家睡衣,趿着拖鞋跑下了楼。
一楼客厅中,孔思和祝景森还在聊天,见她这么跑下来,叫了她一声,她也没听见。
直到一路跑出院外,祝今月一眼看见那辆宾利停在家门口,高大的男人斜倚在流畅车身上,身形被夜色勾勒得清绝又孤寂。
她脚步倏然一顿。
沈清淮朝她张开手。
祝今月再没犹豫,快步跑过去扑进他怀里,脸完全埋进他颈侧,喉间酸涩不已。
“是我吗?”
身上的衬衫一瞬被打湿,沈清淮心口一阵阵发紧,拢在她腰上的手收紧,低头在她发顶轻吻了下。
“当然,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祝今月一下哭得更厉害,话都说得断断续续:“那你、你为什么、当初不联系我,我明明、我明明给你留了平城的号码的。”
他但凡联系她一下,她也不可能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沈清淮微怔:“你什么时候留的?”
祝今月哽着声道:“我走的那天,塞在你物理书里面了。”
“我没看到。”沈清淮解释说,“可能是被别人打闹的时候碰掉了,我只看到了你说你走了的那张字条。”
祝今月:“可我知道你家出事后,把星南的卡也重新装回来了,你、你也没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沈清淮静了一瞬:“我打过一次,是个陌生女声接的,我以为你没要那张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