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泥泞奔向你(76)

陈泥安安静静地听着，面上看起来毫无波澜，心里却直打鼓。

“是莫珍一手安排的。”王思瑶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说：“我也不知道她是真心为我好，还是想弥补这么多年对我的亏欠。”

“莫珍”这个名字陈泥记得，王思瑶和她说过，那是她的生母。

“她和王添成离婚抛下我独自出国的时候，我才九岁。”王思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那时候我每天晚上躲在被子里哭，多希望她可以带我一起走，我一点都不想和她分开。”

陈泥轻轻搂住王思瑶的肩膀，想给她一点力量。

“现在我十八岁了，我不需要她了，她又说可以接我去国外和她一起生活。”王思瑶把头顺势靠在陈泥肩头，声音里带了点哭腔，“她离开的这八年，从没回来看过我一次，也没联系过我一次，好像她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如果不看照片，我都已经记不起她长什么样了。”

“如果你不想去，可以拒绝她。”陈泥轻声说：“自己开心最重要。”

“王思瑶慢慢将头从陈泥肩上移开，侧身看向她，眼神笃定，“可是，我想去。”

陈泥微微一笑，“如果已经决定了，那就开开心心的去，过去的事不要再想，活在当下，珍惜当下。”

“小泥，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矛盾？”

“不会，我不能说完全感同身受，但我大概能理解你。”陈泥略微思考了一瞬，说：“你妈妈虽然曾对不起了，或者说她不是一个好妈妈，但你依然渴望得到她的爱，既然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呢？”

在这个世界上，能被人理解，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王思瑶突然放声哭了出来。

陈泥轻轻拥住她，安慰道：“想哭就哭，别憋着，哭出来就好了。”

自从接到莫珍电话的那一刻起，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就涌了出来，积压许久，在这一刻终于得到释放。王思瑶顿觉心里舒畅许多，“能问你个问题吗？”

陈泥伸手摸了摸王思瑶的额头，故意用夸张的语气问：“大小姐，你没发烧吧？”

王思瑶一把拍开陈泥的手，“你胡说什么呢！”

陈泥笑起来，“王大小姐平常不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吗？突然这么懂礼貌，我还有点不习惯了。”

王思瑶抿了抿唇，有些犹豫地问：“陈泥，你恨你妈妈吗？”说完又补充一句，“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千万别勉强。”

陈泥笃定地说：“恨！”

王思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恨归恨，但我不希望她死。”陈泥眼神暗淡下去，“在她活着的很多个瞬间，我都希望她能变好，甚至希望她可以爱我，哪怕给我一丁点的爱都可以。”

王思瑶懂了，她捏了捏陈泥的手心，“我出国以后会想你的，记得要和我保持联系，不要忘记我。”

*

陈泥和王思瑶两人相依着坐在床尾的沙发上聊天，一聊就聊了许久，完全忘记了林络和李乐这两位小伙伴的存在。

直到敲门声响起，陈泥才恍然惊觉，时间已经不早了。

陈泥打开卧室门，林络一脸疑惑地问：“昨晚不是说好今天八点出发去爬南云山露营吗？这都九点一刻了，你俩还睡得着呢？太阳都晒屁股了。”

“马上下去。”陈泥砰一声关上门。

敲门声再次传来，陈泥打开门，林络纹丝不动地站在那，“我话还没说完，你关门关得也太快了。”

和王思瑶这一场聊天，两个女孩情绪都有些低落，陈泥不想让林络察觉到，刻意拔高了声音没好气地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江凯今天过来云城，一小时后到，反正时间也晚了，要不我们等他到了以后再一起去露营怎么样？”

“行！”

王思瑶从浴室出来，看到陈泥的书桌上放着一个粉色卡通绒布热水袋，好奇地拿起来细细看了一番。

“小泥泥，你这这个热水袋居然和乔语柔的一模一样！限量款耶！真的太好看了。”

“怎么可能是限量款？你看错了吧！”陈泥摇摇头，心想这是林络在云溪火车站旁边的便利店里顺手买的，哪门子的限量款，批量生产款还差不多。

“这质感，百分百就是限量款。”王思瑶用手拂过绒布面上的手绣标，“错不了。”

陈泥正在梳头的手一顿，迟疑地问：“你确定和乔语柔的一模一样吗？”

王思瑶来回翻看着。很肯定地说：“当然确定呀，这是一个国外小众品牌的限量款，国内根本买不到。有次在学校碰到乔语柔，看她抱在手上。”

陈泥似乎听到绷在心里的最后一根弦怦然断裂的声音，这根弦的两头，是她和林络。

王思瑶一脸羡慕地说：“我之前在杂志上看到过，一直很喜欢这款热水袋，无奈国内买不到，这肯定是你姑妈从国外给你带回来的吧！”

陈泥沉默不语，在思考着什么。

王思瑶把绒布包打开，给陈泥介绍道：“这里，可以定制姓名，手工缝的那种哦！”

陈泥走近看，绒布包内侧小小的一方角落里，整整齐齐的绣了三个字：乔语柔。

王思瑶诧异地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又看，不确定地问：“我是不是眼花了，为什么不是陈泥而是乔语柔。”

朋友之间没什么可隐瞒的，陈泥把热水袋的事跟王思瑶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王思瑶笑得意味深长，“原来是乔语柔送林络的呀！我就说这两人有一腿。”

陈泥眼神有些恍惚，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