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冬天(95)

“妈妈保证，我会竭尽所能给你最好的生活。”于连清说的信誓旦旦、言辞诚恳：“你再也不用这样委屈辛苦自己，小冬，给我一次弥补你的机会，可以吗？”

可是最后，顾栩冬还是抬头回给她一个浅浅的微笑。

少年的笑意，谈不上原谅，但有明显的释怀。

这么多年，他也终于能够放过自己了。

顾栩冬说：“你刚走那一年，我经常会被追债的人堵在家里不敢出去，我不敢去上学，因为害怕他们会找到学校里，有时候我一个人躲在被子里，一连就是好几天。”

“后来，你留在家里的那点钱也用没了，我就不得不出去打工，这些年我拼了命攒钱，因为我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依靠的人，就只有我自己。”

“小冬，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于连清早已哭的泣不成声。

但顾栩冬却始终都很平静，平静到这一切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也许是因为从很早以前开始，顾栩冬就已经明白且接受了这就是他的命运。

少年懒得也不屑再向谁抱怨，他只想有一天能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从这片荒芜里走出去。

“我确实恨你，也没办法对过去的事说无所谓。”顾栩冬终于转过头来直视她说，“但你知道吗，在我最应该恨你的时候，我每天都在想的却是，是不是因为我还不够好，是不是我再乖一点，你就不会不要我了。”

眼泪落在透明玻璃上，破碎成花。

还以为自己已经不会觉得委屈了呢。

顾栩冬仰头，脸上还在努力笑容。

过了好一阵，他才终于平复下来说：“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回来找我，让我知道当初你的离开，不是因为我太糟糕。”

“怎么会……小冬……是我错了，”于连清哭得大声，“是我不好，全都是我不不好！”

女人哭得撕心裂肺，但此刻他们都知道，除了好好说一次再见，有个正式而体面的告别，其他的，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过往的伤害是真的，无法走进彼此的未来里也是真的。

即便是血缘亲情，最后也有说再见的时候。

“再见。”

“再见。”

这一次，顾栩冬想，他是真的不会再和她见面了。

从今往后，妈妈对他来说，就只要一段遥远的回忆和存在。

林安燃是从吕小莫那边知道了顾栩冬状态不是很好。

吕小莫面试的很顺利，他人聪明，记东西很快人也活泼，所以很快顾栩冬就跟他定好了工资和上班时间。

同样，也是因为他聪明，所以尽管他来的时候于连清已经走了，但他还是察觉到了顾栩冬身上的不对劲。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吕小莫在微信上和林安燃说，“就是那种跟他平时不太一样的感觉。”

说了等于白说。

林安燃放下手机，最后还是决定，逃了。

反正翘课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要是有老师查自习，就说我去厕所了。”林安燃走之前拍拍张扬肩膀。

张扬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稀奇，什么时候林安燃逃课还要撒谎找理由了。

第58章 第58章偶尔，就是现在这种时候……

林安燃找到顾栩冬的时候，天色一片海底般静谧的深蓝，只有远处一抹还未散去橙色晚霞在竭尽全力挽留着黄昏。

眼前是一处破旧桥洞，拦隔在它与废弃铁道间的铁丝网早已残败不堪。

入夜时分

，枯黄丛生的杂草在阵风中摇曳，寂静荒凉到让人不下心便以为自己闯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喵呜。”有只橘猫从林安燃脚边慵懒经过。

顺着它的方向，林安燃这才发现桥洞下还有不少只圆滚滚正乖巧地卧在顾栩冬身边撒娇。

“怎么跑这来了？”林安燃过去屈膝蹲下，手放刚才那只橘猫后背上轻轻摸了起来。

顾栩冬本来是在沙发上坐着，见她来，便也起身和她一起蹲在地上撸猫。

圆滚滚被摸舒服了，干脆直接闭眼翻身把肚皮也露了出来。

“小家伙，你还挺会享受。”

林安燃眼睛笑眯眯弯起来的样子和小猫一样可爱。

越来越多圆滚滚跑过来，林安燃随便数了数，至少有十只。

“这些都是你养的？”林安燃侧脸，红色发圈乖巧垂在一边。

“不算。”顾栩冬又给脚边躺着的小灰随便摸几下后便又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它们很早就自己在这边生活了。”顾栩冬胳膊撑在膝盖上，十指随意交叉垂在身前看着她说，“我就是偶尔带点猫粮火腿肠来，平时‘打猎”还得靠它们自己。”

“偶尔，是什么时候？”林安燃也坐了过来。

顾栩冬说：“偶尔就是现在这种时候。”

远处天色照进来的最后一点光亮彻底消失不见了。

神奇的是，顾栩冬一抬手，桥洞下便亮起了灯。很小的一盏昏黄，自上而下照着两个人的脸庞，或许是灯光太过柔和，以至于两个人眼神里都多了份难以言说的温柔。

没等林安燃再问，顾栩冬便主动告诉了她于连清已经走了的事。

林安燃有些惊讶，虽然她十分不希望她继续打扰他的生活，但也确实没想过她会放弃的这么快。

“本来我以为自己会很开心的。”顾栩冬低头扯了个笑，“最起码也应该是没什么感觉才对。”

可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

顾栩冬低声说：“可是为什么，我好像还是有点难过。”

圆滚滚们安静在他身边围成一团，猫咪轻轻蹭着他的脚踝，像是在无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