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湾杀人事件(48)
黑衣人看向四周,天鹅湾那庄重的哥特式屋顶,在朦胧月光下看起来像某种怪兽匍匐的身影,周围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叫声。
假如天亮以后,雾能够散去就好了,那样就可以回家了。
她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随后心脏又被紧接着浮上来的念头给扯痛了,回家?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她步行至房前绿坪旁的长廊,从这里可以看见那片湖。
湖水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几只天鹅安静地漂浮在中间,饱餐一顿后睡得安稳恬静,她又想起在楼上看见它们贪婪撕咬血肉的样
子,由衷感到胆寒,这地方邪门,动物也邪门,天鹅居然会吃人。
她转身从侧门匆匆走回房子里,不敢多做停留。
上楼上到一半,她停住脚步,楼梯间光线微弱,一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窗户洒下的月光站在上方,一动不动。
黑衣人猛地后退一步,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强忍着惊慌看清,发现是罗楠。
“你……”
刚吐出一个音节,就发现不对劲——这小孩好像并不是清醒状态。
悄悄爬上台阶,发现小孩仍然一动不动望着下面,眼睛里什么也没有,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的脑袋十分缓慢地朝自己这边转动,眼神空洞一片。
是梦游?
这也太危险了,梦游跑到楼梯上,再往前走一步就摔下去了。
罗子昏那个爹真是不负责任,自己小孩有梦游的毛病,居然敢放他在这种环境里一个人睡觉。
都说不能把梦游的人叫醒,否则很有可能会被吓死,这小孩梦游还能对外界的指示有一些轻微的反应,黑衣人考虑再三,还是做了把好人,动作很轻很轻地将他引导回自己的房间。
罗楠房门微微敞开,黑衣人站在门口,借着昏暗的月光,忽得看见房间一个奇怪的影子,居然是一头鹿!
眨眨眼睛,才发现那只是一只挂在墙上的鹿头。
罗楠住的房间空旷而华丽,黑金色维多利亚风格的墙纸,一张宽到离谱的大床摆在正中央,五个人都睡得下,床头墙面上挂着一只硕大的鹿头,再往里,她就看不见了。
将罗楠送进门后,黑衣人回到自己的房间。
摘下宽阔沉重的斗篷,一张白净的脸毫无防备地出现在眼前,杏眼直鼻,眼下乌青,小巧精致的下巴,和眉间常年挥之不去的阴云,
路原端详镜中的自己,不自觉地抚摸上左眼眼角那颗褐色的泪痣,与右边那颗泪痣相比,颜色仿佛有些浅了。
于是她伸出手指使劲摩擦,直到皮肤泛红,黑痣也消失地无影无踪,变成指尖一摊污黑的色素。
她拿出一根细细的眼线笔,照着镜子,将手指横过来比划,直到找准与右边那颗泪痣刚好对称的位置,轻轻点上一点。
拥有世上独一无二印记的那个女孩又回来了。
“没错,这才是我。”
路原满意地勾起唇角。
困意排山倒海席卷而来,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实在是太久没有好好休息过,她终究还是支撑不住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听见一阵沉闷的“咚咚”声,每响一下,身体就随之一晃,好像有人在拿着锤子敲自己的头。
最后一记骇人的重锤从天而降,路原被梦境甩了出来,窗外天光已亮,但灰蒙蒙在下雨,窗外电闪雷鸣,那响声仍在继续。
起初路原以为那只是响雷,但听了几下后发现不是,那是隔绝于雷声以外的一种撞击声,好像有人正在毁坏房子。
她胆战心惊地披上外衣跑下楼,居然看见潘达拿着一把铁锤,站在那面深红的舞台墙面前,紧咬牙关死命砸,墙上已经破开一个大洞,红色的墙皮掉下来,里面灰色的砖石暴露在外,随着他的每一下动作,石灰碎片簌簌滚落。
而那群八只木偶人被砸得稀巴烂,木头碎屑和小巧精致的衣物凌乱地散落在地毯上,脑袋和四肢都已经分家了,一只圆滚滚的木偶脑袋被扔在墙角,脸朝上,彩漆涂画上去的眼睛无助地望着天花板,路原低头看了一眼,竟觉得那脑袋像是在看自己。
厨房传来诱人的甜香,她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下意识往角落瞥了一眼,断手断脚已经不在了。
“被扔掉了。”方才抱胸围观潘达砸墙的蕾拉,在看见路原下楼后便露出和善的微笑,“放着碍眼,我们还要在这里活动呢,就让姓罗的拿去扔掉了。”
“哦。”路原点头。
蕾拉今天将头发高高地束了起来,看着气质与昨天完全不一样了,她今天穿着一件黑色棒球衫,显得精神很多,路原忍不住怀疑,她那个小行李包里真能装下这么多衣服?
潘达停手,回头,满头大汗,朝路原点了个头,“早。”
“这是在做什么?”路原一头雾水。
“用唯物主义力量对抗无间炼狱。”潘达气喘吁吁地说,“老子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一到白天,那女鬼就不知去处了,木头人也不会动了,老子就是想弄清楚,这屋子到底是怎么运作的,这墙后面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这么砸下去,房子会不会塌?”路原有些担忧。
“塌了那不是更好吗,指不定女鬼也能被顺道砸死。”潘达说,“就是这墙太硬了,按理说一般的墙被这样砸,早就穿了,这石头跟他妈钢筋似的,震得老子手都要断了。”
“墙里面那是什么?”路原指向潘达砸出来的豁口。
“什么什么?”
“砖。”路原靠近说,“你们没发现这些砖很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