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权臣(8)
衡阳用罢,将锦帕随意地搁了回去,坐到一方紫檀木夔龙纹玫瑰椅上,接了侍女上的茶悠悠吹了吹。
“老爷正在书房里用功,你若想见他,我派人传一句话。”
老爷说的就是定国公,她以为裴清今日来献殷勤,是来找定国公求什么事。
裴清笑道:“国公爷本也是该见的,但微臣想求的是殿下。”
“哦?”衡阳上了兴致,放下了茶盏,“来府里的都是找老爷办事的,你倒是来找本宫。”
衡阳长公主向来说话干净利落,在人情往来之上不绕什么弯子。裴清便也直白道:“听闻殿下年后将在城南行宫雅宴赏梅,微臣特来求一张帖。”
衡阳讶得“咦”了一声。
她这次是为那些还未成婚的公主皇子、郡主世子们办的,除了宗室儿女,她请的都是世家大族之中尚未婚配的公子小姐。她一贯是这么个想法,皇家的女儿要嫁就该嫁世代簪缨的门第,所以从不请出身寒门的。
外人也都晓得她的喜好,所以不会自个儿贴上来。
这个裴清......
裴清么,如今是位高权重,比起那些没混出什么名堂的不知道要好多少。但他差就差在出身上,不是世家出来的。
衡阳瞥了他一眼,见着他低眉顺目都这般孝敬了,心里舒畅。来一次也无妨嘛!成不成得了好事是他自个儿的事了。
于是招了侍女过来:“写张帖给裴大人。”
裴清立马作礼道了谢,衡阳看他这副殷勤样子,笑道:“你是瞧上了我们哪个郡主了?”
瞧上公主是绝无可能,裴清是个要仕途的,尚了公主可就保不住仕途了。
“微臣心悦于永嘉公主。”
衡阳一惊,去拿茶盏的手差点儿将茶水晃了出来。她将茶碗搁下了,极难得地发出一声与乌木桌磕碰的响。
要尚公主?还是永嘉?
见着裴清仍气定神闲,衡阳惊着却不忘思忖,只略想了一想,便解出了个大概。心思缜密如裴清,定不会随意将此事告知于她,多半是她那皇帝侄儿授意的。
只是她有一处还解不通。
“你前儿个还把她夫家弹劾了。永嘉那性子,见着你,不把你吃了算是好的,你想娶她?”
裴清含笑道:“所以微臣才来求殿下给一张帖子,好让微臣与永嘉公主见一见面,说些体己话。”
衡阳仍是解不通:“你要知道,我这个侄女儿的是被她父皇纵得无法无天的,
你能招架的住?”
永嘉是她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被娇宠惯了,淘气骄横。这几年的性子虽转了些,但永嘉还是那个永嘉。
裴清道:“还望殿下能在公主跟前替微臣说些好话,微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衡阳仍是惑了好一会儿,最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摆了摆手。
“永嘉若看得上你,这也是个好事。改日你成了我侄女婿,多孝敬着就行了。”
待裴清走了,衡阳咂摸了半晌还是觉得不对味。
“这算个什么事儿呢!把人的夫家弹劾到狱里去了,今儿个又说要娶她!别说是永嘉了,换做哪个软包子似的小姑娘家也是不从的。他在想什么呢?”
侍女笑道:“从前没听说过裴大人和萧家不和呢。”
衡阳会了意,惊讶道:“难不成他早就想娶永嘉了,这才弹劾了萧家?造孽啊!人都说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他是拆了桩婚还抄了个府,这裴清真真是......”
真真是和她那个皇帝侄儿一模一样的狠,怪不得能成为天子近臣。
侍女问道:“那殿下还要帮衬裴大人吗?可这次的雅宴,不是为着镇国公府和杨阁老家吗?”
“收人家的手软,还能不帮了?今日不帮了,明日不知生什么事!”衡阳啜了一口茶,“我们只管帮不帮的,又管不了他娶不娶得到。你说得对,还有那镇国公府、杨阁老家排着呢!他裴清还能挤到第一个去?”
“再说了,就算他能挤到第一个,永嘉愿意么?”
第5章 行宫赏梅(1)他怎么会在行宫?……
虽然永嘉很努力,但她向来不太承认天道酬勤这一句话。小时候也勤奋读书,奈何对那些经史子集就是再用功也读不进去,遂否认了那句话。
读书还只是她一人的事,而萧家的事不止是她的事。
她没能力挽狂澜。比起时局,她的力只像是给大树挠痒痒。
年关前几日,萧家的罪定了,是裴清所列的几条谋逆之罪。谋逆本是杀头的大罪,但好在萧家上下皆保住了一条命,想是陆平一力从中斡旋。
陆平一得了消息就赶到了长明宫,向她道:“......照裴清原本的意思,是要将萧老将军削爵贬作庶人,二位公子斩首。所幸皇上慈悲,念及萧家从前尽忠职守,判了萧老将军削职回归故里,二位公子流放边疆充军。”
永嘉虽贵为嫡亲公主,但自知是个好脾气的公主。
她从不仗势欺人,从不对着可怜的太医们说“治不好就给本宫陪葬!”的话,从不苛待宫人们,从来都对猫猫狗狗善良尊重。永嘉自诩是个温和、善良、有爱心的好人。
然而她想杀了裴清。
他都坐到了这般位置上,不晓得人做事终要留一线的道理?不晓得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
她打算出宫杀了裴清。
但她近日出不得宫,甚至连萧承远都无法去见一面,更别提见裴清。
本来她是能出宫的。近年关,宫内宫外都忙着,但她尚未婚嫁,还是有闲暇游乐的。从前她总要出去几回,烹茶听雪、围炉斗诗,这些都是高门大族一贯的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