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权臣(90)
说些闺房私话嘛,自然也不能干说。小楼临着一方清透碧绿的湖,湖岸环着一圈奇秀各异的太湖石,有两个伶人泛舟湖上唱曲儿,另有些乐人四散于太湖石中,笙箫管弦之声贯穿游移于太湖石的孔隙之中,有若空谷回响。
身边的暖炉暖洋洋的,圈椅上覆着厚厚的狐绒,耳边伶人的歌声清脆,永嘉懒懒地倚在圈椅之中,心道这般的日子过得真是赛神仙。天高皇帝远,这儿没人管得着永宁,真真是悠闲自在。
趁着伶人一曲罢的空隙,永宁开口道:“妹妹觉得怎么样?”
永嘉真心道:“比宫里头请来的还要好些。”
永宁得意道:“那是自然,我这些个呀都是养在府里头的,是特地从江南各地一个个挑过采买回来的,日日教他们在园中练着唱着,跟百灵鸟一样。旁人来请我这班子去唱,我轻易还不肯呢。”
永嘉附和道:“不错,不错。”
永宁道:“哎我说,那萧小将军现在都在边关了吧?你说你这婚成得也是蹊跷,那裴清弹劾倒了萧家,你如今还嫁给他,你们这夫妻日子怎么过的?”
旁人不敢在永嘉跟前说这么直白,也只有永宁了。她这并非哪壶不开提哪壶,而是错以为永嘉有了同她一般的处境——都和自家驸马爷不对付,这才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互诉衷肠之感。
永嘉琢磨出了她的意思,顺着她的话道:“这夫妻么,不过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罢了。”说着,月若心有灵犀地递上来一盏茶,她借着润嗓的机会断了话。
永宁果然流露出同情的表情,道:“你我虽贵为公主,但天下女子嫁了人之后都是一样的,哪哪都不顺心。看你这话说的,那裴清侍奉你侍奉的也是不欢心咯。”
永嘉没解出这话的意思,端着茶盏“啊?”了一声。
永宁只当她是故作娇羞,不耐烦地直截了当道:“都嫁了人了,害什么臊。你那裴清看着倒是一表人才的,侍奉人行不行啊,照你说的是不太行吧。”
还未等永嘉琢磨出那个意思,永宁就自顾自叹了口气道:“我那驸马是个没用的银样镴枪头,上了榻久不过一刻钟,你说说,还要这样的驸马干什么?”
永嘉手里头的茶盏晃了晃,还好她现在没有喝茶,不然一口茶要喷出来了。
她算是弄懂了永宁在说什么。
永宁接着道:“我说想和离,皇兄偏不准,留这般没用的人在身边真是多看一眼也晦气死了。我是劝你呐,若是那裴清不行,趁早把他给换了。若是换不了,趁早收两个来让自己顺顺心。”
永嘉讪讪笑道:“我比不得姐姐有魄力,没那胆量做......”
还未等她把话说完,永宁哼了一声打断道:“你我可是这天下顶尊贵的女子了吧,有什么不敢做的?他们做驸马是他们的福分,他们还能有胆子置喙上一二句?反了天了!”
永嘉默默地饮了一口茶。
怪不得昨夜里裴清那般态度,敢情他是对永宁了解得一清二楚。
永宁又自顾自激情道:“那卢家要什么没什么,能娶到公主真是老天爷开了恩了他们家祖坟一把火烧起来了,从前我那婆母竟还敢给我立规矩,也不看看她卢家是个什么东西。一会子说我怀不上身孕,一会子还敢拦我养面首。我呸,要不是和离不了,我早叫人把这恶妇乱棍打死了。”
永嘉乖顺道:“还好姐姐自己立了府,不必再受那些气。”
永宁道:“还好父皇疼我,给我留了这么座院子,不然要被气得少活五年。如今的日子是好过了,不必见着我那死人脸的驸马,我房里头那三个个个水灵出挑,那是一等一的好用。我可告诉你,这选男人也是有个门道在里头,你要看他他那......”
永嘉不愿意讨论这个,轻咳了一声转头向月若道:“这炉子有些烫,移远些去。”月若应了声。
永宁撇了撇嘴,只当她还是太青涩,转而勾唇一笑道:“我早早地就给你备了一份好礼。”说罢,她拍了拍掌,湖面上传来的清脆悦耳的伶人之声立马停了,旋即有一个白衣男子下了舟。
有些远,永嘉只能得见他是个穿白衣戴玉簪的。她糊涂道:“什么礼?”
永宁笑道:“等一等你就知道了。”
永嘉仍不解着,直到那白衣男子上了小楼,在她二人身前站定时,她才晓得这是一份什么礼。
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天生如此,这人的面容和祁隐有七八分像,连低眉敛眸时那种恭谨有分寸的感觉都像,身上一股子浓重的药材味也像。
不光是她,连月若都瞧出来了。
永宁看着她僵了的面容,满意地笑道:“这可是我特意挑的,你难得来一次,下次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就让他侍奉着你吧。”
男子顺着永宁的话上前来,在永嘉的裙侧边跪下,恭恭敬敬地端了她的茶盏递上来,声音动听悦耳:“奴婢唤作阿隐。”
永嘉这时才缓过神来,没有接茶碗,淡淡道:“不必了,姐姐辛辛苦苦养的班子,我就不横刀夺爱了。”
永宁道:“别呀,这人我是特意给你挑的。你瞧,这模样、身段、气质,可都是我一比一按着那祁太医的样子来的,嘶,就是声音还不太像,我记不起祁太医是个什么声音了。”
永嘉还是摇头,永宁这时却也不强求,只笑了笑,便让那人下去了。二人又坐了一会儿,永嘉寻了个托辞走了。
永宁大概是好心吧,可能真的以为她和裴清不和。她的确和裴清不是真心实意的夫妻,但是她答应过自己要好好和他做夫妻的,不会养什么面首,也不会要她的这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