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也会被觊觎吗?/神明也会被强制爱吗?(2)
男人冷嗤一声,不置可否。
半响,二人皆是无言,男孩年岁尚小,经过白天一事,有些疲倦,他仿佛一个小猫,警惕地瞄了眼旁边的男人。
岂料他后背就跟长了一双眼似的,清冽好听的声音在山洞中响起:
“睡吧,我又不是那河神,我可不会吃了你。”
男孩困的眼皮开始打架,闻言,稍微安心了点,但内心腹诽:你不是神仙,你是妖怪,会不会吃人才不好说呢。
他就这么一边不踏实,一边又抵挡不住困意地睡了过去。
……
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将他皱着的眉头揉开了。
“小小年纪,哪里那么多烦恼?”男人轻声说道。
看着已经熟睡的男孩,他干脆坐到他身旁守着。
面前的木柴有些湿,时不时有火星子迸溅而出。他望着吞入一切的夜色,想起白日的事情。
那时他莫名被一阵吵闹声吵醒,隐约听到有人敲锣打鼓,听出奏的是喜乐,以为不过是婚嫁,他便只是翻了个身,不再理会。
但鼓乐停了之后,又是一顿敲钟诵经摇铃铛,他烦不胜烦,被吵醒了。
上面有喜事?大约是新娘路过,求赐福的。
算算时间,他这一觉已经睡了快五百年了,他也睡够了,于是眯着眼起来准备享用祭品和供奉。
他的起床气还没过,却没想到有胆大包天的敢朝他扔东西,一个个大红木箱子砸过来,他险些没避开。
“我刚才怎么看到这河里有一个头?”
“老眼昏花了吧你。我看赶紧办完事,离开这个鬼地方才对。”
“也是,这里每二十年就要死一个人,说不定、说不定我看到的,是尸体呢......”
两个壮汉对视一眼,均挡不住心里的恶寒,二人加快了往河里丢东西的速度。
他在河里,眼睁睁地看着一箱又一箱金丝楠红木箱沉底,他眉头一皱,长至脚裸的头发随他在水中漂浮,额头上的神印一闪,他便出现在了河底。
皎洁光滑的足尖轻点落地,他看着河床上的一个又一个箱子,嫌弃地伸出一个指头。
隔着段距离,那箱子上的锁便随着他上抬的动作应声而开了。
随着金色的锁匙落地,他看清了箱子里的东西,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绫罗绸缎,而是一些丝布制作的单衣、夹衫,色泽艳丽。
他打开旁边另外一箱,发现这一箱是绢做的裙子。
女子的衣物?
再打开刚落下来的一箱,是纱布做的衣衫、裤子、鞋以及木屐,都很精致美观。
箱子周围还有几床棉被,看样子是新打的,丝线洁白齐整。
“......”
这不是新嫁娘的嫁妆之物吗?
就算五百年沧海桑田,凡间移风易俗了,但这些东西他还是认得的,更不用说上面还绑着大红色的喜花,明晃晃地告诉他这是什么。
他眉毛一皱,直觉有问题,然而还没等到他上去看是什么情况,一声更大的“噗通”落水声传来。
他抬头一看,瞳孔一缩。
那是一个人。
长至曳地的袍子随他的身形而动,不过瞬息,他便到了那个凡人身边。
那是一个孩子,年纪不大,身形倒是格外的瘦弱。
更令他意外的是,这个孩子身上穿的是喜服。
头上戴着一顶簪了红花,插着孔雀羽翎的黑色幞头,身上的是一身红色的鸳鸯戏水苏绣,布料柔软丝滑,腰间束以玉带,脚穿翘头履,胸前至腰间甚至还斜佩着一朵大红色的喜花。
这一身行头倒是看出是用了心的,只是不知,为何年纪这么小的孩子就要急着娶妻,而现在又被抛至河中。
他一点恻隐之心微动,双手托住他。
小孩迷糊着,自觉被一个人抱住了,他费劲地睁开眼,河水倒灌进他的口肺,他口中,和鼻中的气泡飞快滚出。
视线中模糊看到一个人,只一眼,便让他震撼到无以复加。
面前这人有一头白色的长发,微卷,长至脚踝的发丝在河水中散开环绕着二人,面颊十分白皙,五官精致立体。
额间有几道印子,深蓝色的两撇列在左右两边,拥簇着正中间一道金色的神印,隐隐散发着柔光。
那人双眸的瞳孔颜色很淡,是琥珀色的,此刻他睫毛微垂,似是怜悯地注视着他。
外头正午,阳光刺眼,照进了这片深不见底的河湾。无数的小鱼虾蟹绕着他们环游,形成一圈圈漩涡。
他看得出神,费劲地抬手,想触碰一下眼前的这个人,却也只是动了动手指便放弃了。
这一动作耗光了他所有精力,或者说他也没想过要挣扎。
从被巫祝选中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他的命运,为全村人、为二十年后的五谷丰收、为一切的风调雨顺牺牲。
窒息感传来,口鼻最后一丝空气泡泡被挤出,他眼角滑落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融入水中。
他要死了,死在那些人的期待里。
会有人记得他吗?
他的下巴被抬起,临死前,他好似听到了一声如梦似幻的叹息声,而后,唇上传来一阵温触……
好香的味道……
深蓝色的天空,倒映在这片深不见底的河湾,浪拍在岸边,冲出一片白色的泡沫浪花。
......
*
岸上的人早就走光了,确切地说,用跑字更为贴切。
他们怕这还没及冠的小孩变成厉鬼回来找他们,于是等巫祝和村长一走,他们便一窝蜂地散了。
只有河边用木架子搭的神台、大香鼎、摆在供桌上瓜果贡品和鸡鸭鱼肉牲馔、以及迎风飘舞的红丝带证明这一切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