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身死之后(59)
但对于修士来说,能够有一处可以打坐的地方便足矣,更何况江芙现在早已筑基,随便一个清洁术周围便已经干干净净。
她看了眼紧闭的窗外,听到一墙之隔外的另一间客房之中还传来些许声音,忍不住露出些笑意。
刚刚那人冷着一张脸,硬生生将狐小七带到了自己身边,江芙原本还有些不忍,却见他早就备好了灵兽所用的御兽芥子空间,甚至里面还养了几只狐小七最喜欢一同玩耍的灵兽,连带着不少灵果。
想到这,江芙轻轻抿了下唇,脸上浮现了些许温热。那人临走的时候冷着脸,叮嘱她道。
“这妖族幼儿化身为人以后,他算是一名男修。”
待在客房之中的江芙看着强装冷漠带走狐小七的裴云泽,这时候他自己根本不知道,佯装出的冷漠只会被人一眼识破,像是套在那层清冷高贵衣袍之下却又紧紧攥牢的指尖。
外面声音渐渐小了,月光透过浅薄的窗纸照耀在地面上,摇曳着的烛火像是将江芙带回了独自在外漂泊的那百年间。
她唇角的笑意收起,垂眼看了眼客房微微有些起翘的木地板,双手挽作莲花状,开始打坐修行。
只是已经波动的心却仍旧是无法平静下来,灵气在体内运行几个小周天之后,
江芙忽而想到了白日里的那个卖糖葫芦的老者。
只需一眼她便能看出那人寿元只剩下几年,而且甚至只是刚刚进入炼气期的修为,即便江芙还不曾学会观修士的灵根品阶,但也能够看得出来,这人的天赋差到了一定地步。
但江芙知道,一旦能够引气入体,便是半步踏上了仙途,当初她刚刚走到那一步……
脑海中的记忆突然有些模糊,江芙皱了皱眉,她明明记得那时候引气入体的痛苦,现在再去回想,却又变得一片模糊。
但她那时候的想法还是不会变的,一个修士一旦踏入仙途,便再也不肯屈居于修为的停滞,更何况这种寿元将近的修士。他们大多数都会死在提升修为的秘境之中,亦或是死在拼命苦修仍不得提升修为的某个深夜。
倘若没有内情,那卖糖葫芦的老者绝对不会这么甘心流落在一个小镇之上,甚至能够心态平和的同凡人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更何况,白日里裴云泽还对她说过——那人身上有着一丝妖族气息。
江芙倚靠在墙上,长睫微微垂着,将白日里全部的细节一一回想。
那老者说,所来的修士最多不过是金丹期修士——他不过是一个炼气期修士,怎么能够看得穿那些来人的修为?
心中微微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想法,江芙的眼睛在黑夜之中缓缓亮了起来。
恐怕这位卖糖葫芦的老者背后定然有着一位修为不低于金丹期的修士,而那位金丹期修士又是为了什么东西留在此地呢?
妖族的气息?
脑海中有了些预测,江芙起身,打算去隔壁客房找寻那人一同商议,再者来说,狐小七还在他那里,妖族的气息还要靠着它来找寻。
只是一想到深夜要去那人的房中,江芙却又觉得有些迟疑,她向外的脚步顿了一下,半晌,又重新回到了床榻之上。
只不过是一个猜测罢了,她要是为了这点事情便深夜去了那人的房间之中,倘若被误会,又该当如何?
她的手放在掌心上那片淡淡的桃花纹路之上,那里是折花剑的所在之处,轻轻拂过,却又坐卧不安。
明明往日里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他们曾经可是夫妻,但现如今……江芙闭上了眼睛,不想再让自己多做思量。
可念头一旦起了又岂是这么容易放下的,江芙的指腹在掌心擦过一遍又一遍,想起那人对自己的维护,给自己每日端来的灵食,替自己拨云见月般修行之时的指点,甚至手腕上带着的储物玉镯也变得有些滚烫了起来。
她视线轻移,放到自己的手腕之上,盯着上面的纹路,神情在那么一瞬间有些恍惚。
一墙之隔的另一件客房,裴云泽同样依靠在墙上,他微微皱起眉头,想着白日里的事情。
却又忍不住想到,这堵墙之外的那个人。
她现在恐怕已经入睡了——不对,她这般勤勉于修行,恐怕此时还在打坐修行。
离开的时候他非要带着狐小七,明明已经作出一副冷漠的神情,但在转身之时,却分明看到了江芙眼神之中那点了然一般的笑意。
她在笑什么?
明明不过只是个妖族幼儿,孩童一般的存在,为什么自己竟也容不下它同那个人如此亲近?
更何况,明明他们只认识了这么短的时间,此刻只要一闭上眼睛,裴云泽脑海之中就尽数都是她的样子。
秘境之中挡在自己身前的冷然,带着自己奔向传承师父的喜悦,摘下那朵玉陵花的时候,她抬眸看向玄天镜的眼神……
只要一想到她,裴云泽便再也不能沉下心。
他敛目压下心头之中越发杂乱的思绪,不敢再想。
她说曾经不认识自己。
更何况——她已经有了夫君。
但那个夫君只是个凡人,又能陪她多久呢?
再者说,她的根骨看上去只是刚过百岁有余,但凡人的寿命也只不过百年,甚至那人说不定已经……
要是真的死了就好了……
这种念头从自己心中浮现的瞬间,外面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忽而闪过一丝雷声,而被这雷声惊醒的裴云泽,却被自己的的念头吓了一跳。
他古井无波的脸色裂开了几道缝隙,原本澄澈的黑眸之中闪过一缕金色,像是带了一模妖异——但这只是神力涌动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