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入蛇口 gb(171)
“哈……唔……”
阿珀斯兰仰起脸,勉强地吞咽着口中的血沫,他无暇去管自己现在到底在发出什么声音,越来越明晰的痛苦和灼热感已经覆盖了大
半心神。
后背的疼痛变得很弱,肺却像吞了一团炭火一样又热又痛,指尖逐渐麻木,血似乎被从那里抽走,全然向着下肢涌去。
那串珍珠的存在感又清晰起来,粗糙不平的顶端不知压迫着何处,只是稍稍挣扎的剐蹭感就让他想要喊叫。无论谁都好,无论怎样都好,若是谁能把它取出来……
“啊!”
下腹骤然一阵痉挛,他挣扎的动作又剧烈了几分,封赤练拾起地上被撕裂的毯子,包着它拿起那根鞭子。这次她倒是慈悲地没有再扬手抽在他身上,只是用鞭稍轻轻地戳着那枚晃动不已的羽形吊坠。
珍珠拽出又滚回,每一次戳碰都激起一阵战栗挣扎,被悬吊着的身躯在迅速消耗着气力,原本勉强挤出的喊叫也逐渐变成窒息的气音。
在那声音弱到几乎不可闻的时候,封赤练丢下鞭子,用撕碎的毯子盖住了他的眼睛。
黑暗如潮水涌上。
阿珀斯兰自降生三十余年的生命里不止一次面临死亡,他在刚刚成年时格杀过狼群的头狼,那条狼大得像是一匹小马驹,他把刀柄塞进它嘴里,死死抵住它的牙齿,在它咬住他喉咙前折断了它的颈骨。
他也在腹背受敌的战场上被围困至峡谷,箭穿过他的肩膀,他折断箭头,拔出来一截,再拔出来一截。是其叶带兵赶到撕开包围的口子,才把他从死地捞了出来。
她找到他时他已经很不清醒,只是呆呆坐在马的尸体旁边看着她绣着凤凰的皮袍,一歪头就倒进她的怀里。
其叶,其叶……
眼前的黑暗中绽出模糊的白色,他看到穿着玛瑙与黄金的皮绳,看到有着精细刻花的刀鞘,那个熟悉的影子就站在他抬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阿珀斯兰露出一个模糊的微笑。
“其叶……”
她没有应声,也没有过来拥抱他,把他从这副受尽折磨的躯体中带出来。
“其叶……?”
那个影子缄默无声,冷淡得让阿珀斯兰有些慌张。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他已经没有一点战士的尊严了,他和她共同经营的一切现在都落入了敌人的手中,而他这样狼狈地,不体面地被悬挂着,身上挂着那些宠奴才会挂的装饰。
他看不到她的眼睛,可他已经感受到了那失望的视线。原谅我,其叶,原谅我。阿珀斯兰绝望地喃喃着,努力想要蜷起身体掩盖住这凌虐下不自觉的反应。
那个影子变得模糊,白色的光也在远离他。他喊不出来,也没法抽出手抓住她的衣袖,只能从喉咙里挤出断续的哽咽。
“别丢下我,其叶,别……”
“带我走啊……”
咳!
脖颈上的锁链骤然松开,他坠落在地,一个最轻微的碰撞就将这副身躯推到崩溃边缘。阿珀斯兰蜷起身咳嗽,其间夹杂着倒不过气一样的呻。吟。
他的肩膀颤抖着,身体不自觉弓起来。封赤练慢条斯理地走到他身前,踩住那片羽毛吊坠,一点,一点地把它拽了出来。
他用力抬起腰,却已经无法发出比呼吸更大的声音,呻吟和哀嚎都卡在喉咙口,只有嗬嗬的倒气声还能漏出来一点。终于那串沾着血丝的珍珠坠落在地,阿珀斯兰也瘫软下去。
“你在叫谁的名字?”封赤练俯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的妻子?”
“被这么对待,居然还能让你想到她吗?”
没有回答,在封赤练的手离开的瞬间,她听到了一声近乎于无的呜咽。
……
封赤练洗了洗手,把一地狼藉丢在身后,走向帐篷内侧的寝处。一会儿会有宫人过来收拾地上的那个人,她不需要为此费心。
珠链晃动,沙沙作响。
她穿过垂帘在床边坐下去,黑暗中传来的呜呜声和锁链轻响声逐渐变大。
苏里孜口中还衔着那块玉佩,四肢被铁链锁住,他没有像是往常那样一见她进来就开始挣扎着后退,反而竭力拉直了锁链想向她靠过来。
她没理他,自顾自在榻上躺下假寐。那锁链响了一会逐渐安静,断续的抽噎取代其他的声音。
躺在床上的蛇睁开眼睛。
在这个角度她几乎看不到苏里孜了,他体型当然不小,但蜷曲起来缩进阴影里居然就变成不显眼的一团。她从床上下来,走过去,那一团震颤一下,慢慢抬起头。
她看到一张被泪水濡湿的脸。
他倒不是从来不哭,但大多数时候只是被生理逼得落泪,即使真的精神崩溃,也从没有到抽噎嚎哭的地步。可现在他哭得全身都在战栗,两边的发丝尽数被眼泪打湿,尽管这样在看到封赤练的瞬间他还是膝行着爬了过来,努力想要伸手碰到她。
封赤练点点头,解开他口中的玉,伏在地上的王子噎了一口气,颤抖着开口。
“是谁……”
“你的眼睛没有坏掉,”封赤练说,“看不清我是谁吗?”
苏里孜用力摇头,发了一会抖才继续问:“外面的,是谁……”
封赤练笑笑,蹲下身摸摸他的头,苏里孜抖得厉害,脸颊因为绝望而苍白,但那双金色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点希冀。或许外面只是某个他不认识的人,或许是哪个触怒了她的大臣,尽管那声音熟悉得让他发疯,他还是这样一厢情愿地骗着自己。
“啊,那个。”封赤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