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入蛇口 gb(21)
【汝身之残,汝命之堕,皆可复原。】
他抬头看着眼前消失的皇女,身着彩衣半蛇之神露出本相。那双猩红的蛇眼一眨不眨注视着他,他只是慢慢眨了眨眼睛,没有诧异,也没有恐惧。
【就这么想死吗?你就不想别的?】绛山君用蛇尾卷起他,伤口中溢出的血液给蛇鳞涂上一层暗褐色,【真可惜。】
【原本那个孩子向我许了愿,求我救你来着。】
一瞬间,好像有一股活气回到了这个男人身上,他猛然睁大眼睛,伸手想要抓住从他手腕上绕过的蛇:“五殿下!”
【她几天没吃东西,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几乎死了。】
“救她……!”他急促地开口,声音里夹杂着咳嗽,男人闭上眼睛,唇角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色。
“求您……您是谁?陛下?还是什么……不管什么……求您,救她。”
蛇身的神轻轻哼笑起来。
【我娲皇后裔,龙脉之主,绛山君也。】
【汝既发愿,以何报我?】
那低沉的,威严的女声缓慢漾开,中间又浮现出少女的笑语。
“许卿呀许卿。”
“那条龙雏的命太贵了,你可要想好你拿什么来换。”
第11章 弹劾“陛下劫狱这件事还是挺好笑的。……
绛山君用手指沾了一点许衡之嘴角的血,涂在他的嘴唇上,像一个顽童掐了凤仙花去涂石头的裂痕。许衡之的呼吸逐渐平和下去,抬头望向眼前的蛇身之神。
她的面容与人无异,血一样的珠子与黄金交错穿在一处,垂落额前,如同帝王冕旒。彩衣之下的赤色蛇尾环绕在他身周,鳞片在暗处隐隐生光
可凡人——
——与她毫无可比性。
那蛇身的神高大,几乎两倍于他,从高处投下来的注视让人喉头滞涩,脊背发冷。
她就这么看着他,像看着一只匍匐在地上断了翅膀的鸟,一块颜色漂亮的石头,带着并不十分认真的兴趣。
她没有在认真地与他谈判,她并不很在乎他给出什么东西,他计量着给出的一切对她来说都一文不值。这对她来说或许只是一种趣味,用一块糖逗虫蚁的趣味。
那块被拿来逗他的糖就是五殿下。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许衡之闭了闭眼睛,低声叹息。
“臣在此事上并无讨价还价的余地,您想要何物就能从臣身上拿走何物。无论您是君王,还是绛山府君,都是如此。”
她轻轻用手指点着他的颌侧,他没有睁眼,任凭对方轻轻拨弄。太美了,也太可怕了,被这样的神注视着,把玩着,如果不闭上眼睛,一定会因为恐怖和着迷而癫狂。
【你很聪明,】她说,【像你这样聪明的生灵,不至于落入惨死的境地。】
“臣不过是不入流的谋士。”他又微微咳嗽起来,刚刚回光返照的那一点生气正在散去,他的命正被她抓在手里,只要她松开手,他就会飞快死去,“一子不慎,满盘皆输。”
“臣并无什么东西能拿来交换,所留的只有这副身骨……”他喘了口气,“和浅薄的智计。您既然来找臣,要臣这副半残的骨头没有用,那就是要臣为您做什么事。”
【你想用为我做事来换那个孩子活着?】
“不,”许衡之虚弱地笑了笑,“臣本就是您所有,没有东西能与您换。五殿下也是您所有,您救她,也不需要臣用什么来换……”
抚摸着他颌侧的手指骤然收紧,他喉咙里溢出一声窒息的哽咽。呼吸顷刻间被掐断,许衡之挣扎着睁开眼睛,对上那双猩红的蛇瞳。
他知道
她发怒了,君王不喜欢臣子揣摩清楚自己,神也不喜欢凡人窥探自己。
在刚刚激动带来的混乱退去后,他很快想清楚了前因后果。绛山君不会特地来找一个奄奄一息的阶下囚,他没有资格,只能是“陛下”需要他做事。
而“陛下”对他一无所知,能告诉她自己有用的人,就只剩下五殿下。这样看来她已经保住了殿下的命,没有放任她去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为她做什么事,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不成,那块被用来逗弄他的“糖”会怎样。
两行清泪无声地落下去,许衡之在战栗中笑起来。他不能让殿下的生存和自己绑在一起,他必须把它们拆开!陛下是天下之主,她不杀五殿下是没必要损坏自己的所有物,而至于他——即使他完不成她的指令,五殿下也不会被迁怒。
即使他因为这句话触怒她,被她所杀,他也不能连累五殿下……
许衡之已经几乎不能呼吸,说出来的声音也弱得听不清。
“生、杀、夺、与……”
“您对您所有之物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臣为您做什么……都应该……”
颈上的手骤然松开,他跌落在地,因为痛苦蜷起身体。蛇神消失了,身穿锦绣云纹的小皇女眉眼弯弯。
“胆子真大,”她说,“不过,脑子不错,确实是个辩才。”
谢陛下。他喃喃着,终于慢慢放松了身体。
这一关他过了。
夜很深,夜里的很多东西都模糊不清,有一驾马车碌碌地从狱中驶出来,谁也没看清上面载着个什么人。与此同时一卷密信被飞快地送到了右相府上,梁知吾对着烛光拆开它看了半晌,扯扯嘴角丢进火里。
信写得颇为简明扼要,大意就是听梁相此前起了忠君之誓,这有口黑锅,卿就背上吧。
“小圣人啊。”她摸索着食指关节,看信在火中烧尽,转过头提笔写了张条子唤来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