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入蛇口 gb(57)
“喏。”
“她如今如何?”
“可即召面圣。”
封赤练不问了,那双眼睛很冷地打量着笑笑笑,蛇的影子慢慢从桌下爬出来,藏在帘中。
而笑笑笑也望着她,用那双猫一样天真的眼睛。
“朕听说尚书刑狱甚严酷,看来也不尽然。谢泠在狱中数月,如今无恙吗?卿像是和谢泠有旧。”
许衡之和谢泠关的时间一样,两条腿的骨头都被碾碎了。谢泠看起来不比他人缘好,但现在就能面圣,说明她即使有伤,也不致残,甚至不妨碍她洗把脸换身衣服出现在皇帝面前。
笑笑笑眉眼弯弯的,她做这个表情目光就不明晰了:“臣与谢泠无甚交情。”
“只是臣想着看看,臣要是一直保她不死,那些送她进来的人会不会急呢?”
好像有风吹过帘子,又好像有什么在帘子后动了动。
封赤练前倾身体:“听卿的意思,是觉得谢泠是被人构陷的?”
“臣不敢妄下论断,”笑笑笑答,“细论起来,都是不干净的,只看陛下怎么想。”
说这话的时候,她仍旧仔细地,一点细节也不漏下地看着封赤练。好像一点也不害怕这些莫名其妙的机锋触怒圣上。那双眼睛里有一点幽暗的光,带着想要照清楚什么的欲望。
封赤练就这么品着这一点欲望,不声不响。
“朕那时尚在山中为母祈福,”她说,“不知道缇骑的事情。卿一定查过,由卿与朕说说。”
笑笑笑行了一礼,像是说书人开腔那样讲起来了:“今岁春,庶人封辰珠叩宫门作乱,意图不轨,直入宫中,杀害三皇女。缇骑闻鼓救驾,缇骑尉谢泠却早为三皇女所收买,令人在宫中纵火拖延时间,不前去救援陛下。”
“真蠢啊,”她说,“那一日的风向她都没有辨清楚,火没烧多久就烧去了柳庶人的宫里。若是反贼得逞,来日论功行赏,她冒着九族尽灭的风险做这种事,就因为险些烧了那反贼的父亲与妹妹,再大的功劳也要白费吧。”
“陛下说臣与她有旧,臣不与这种蠢材有旧。”
封赤练认真地听着,好像第一次听这话一样。“你说她蠢材,还蠢在何处?”
笑笑笑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了,手指不够还从袖子里摸出南瓜子数。譬如此人懵懂得很,一门心思只是做手上的事,不知为何临了大事突然投反贼了。譬如她身边明明是大皇女的人多,纵使大皇女死了,她道义上也不该挑被传谋害大皇女的封辰珠。
“由此可见,”笑笑笑说,“这是个愚笨短视,反复无常,不怎么值得同情的人。臣就是喜欢找朝中诸君的乐子,才把她捂在手里,吊着所有人的胃口。”
她慢慢停下话,双眼望向封赤练:“但臣是决然不敢找陛下的乐子的,今日殿下说她如何,她就如何,臣照办。”
封赤练点头,对她招招手,笑笑笑上前,被她很轻柔地握住了手腕。
“朕如何不如何暂且先不提,只是有一句话要问笑卿。”
“你与朕说这么多,一点不怕朕这个幼弱皇帝听出机锋,拿去告诉那个被卿寻乐子的人吗?”
笑笑笑愣了一瞬间,那团眼中的光芒骤然明亮,霎那间就点亮了整个瞳孔。她大笑起来,跪下去,对着封赤练行了一个大礼。
“陛下到底是圣人。”
第31章 夜归“湿漉漉的金毛小狗。”
君臣不知,则祸至。
臣子可以猜不出来君主在想什么,但不可以不知道君主到底是不是君主。
君主可以不知道臣子有没有悄悄往袖子里划拉金银财宝,但不可以不知道她是不是自己的臣子。
两边撞在一起的时候,局面就卡住了。
封赤练看着这个终于不再打量自己的人,伸手很随意地拨了一下她贴着那对银白色的鱼儿。笑笑笑温顺地让她拨弄,一点爪子也不露出来。
如果没有刚刚那段对话,她会这么听话吗?
她的姿态不是装出来的,这人就是个十足的狂徒,没有哪个装疯卖傻的人能把这种轻狡和不驯模仿到十成十的地步,除非本就如此。
她保谢泠的话可能不是假的,但她在试探也确实是真的。
封赤练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让她起身,伸出手。笑笑笑歪头看着她的掌心,像是不知道应该把手放上去还是把下颌放上去。
“南瓜子。”封赤练说,“卿要吃独食?”
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把南瓜子摸出来在袖子上擦擦,放到封赤练手里。
“臣吃掉在地上的,陛下吃没掉在地上的。”
接过猫的南瓜子,猫就把尾巴一卷,轻手轻脚地在一边站了,再不弓着后背,眯着眼睛。
“有人想要谢泠死吗。”封赤练问。
“喏喏。”
“梁知吾?”
笑笑笑有点不解地扬了扬眉毛,随即明白过来,笑道:“梁相颇看不上臣,已经很有一阵子没和臣交集了。”
封赤练颔首,也不接着问,用指甲掐破一枚瓜子。
“对谢泠这个人,朕有数了。对卿,朕还有些好奇。”
她捏着那枚瓜子仁,递到笑笑笑眼前。
“卿有何求于朕吗?”
日光照在那枚瓜子上,它忽然笼罩上一层蜜糖一样的金色,这一点金色在笑笑笑眼中收缩,成为明亮如刃的细线。
“但求陛下……”她说,“携臣入局一戏。”
“近前来。”那枚瓜子被点在笑笑笑的嘴唇上,她叼住它,一直走到封赤练面前,俯下身。
“谢泠的事情,你接下来照朕的安排办。”